“又是多余的一天。”清晨,楼满感到腿一冷,下意识拾了拾毯子,忽发现天已亮了,一觉过后,甚是乏累,昨夜,窗外是寂寂无声,她心却雨疏风骤,莫怀消愁酒,只有一眠休。虽感疲惫,但兴许是激素退却的缘故吧,脑子总是没那么乱了。楼满坐了起来,晃了晃腰,又接着躺下,眨眨眼,侧身翻着朋友圈,看别人的异彩纷呈,给每个人都点点赞,也算得自己参与过。
翻的无聊了,刷刷短视频,待看到个不错的剪辑,点了赞,放以后看,现在先把手机扣住,轻放在床边,扶着梯子下到了地上,身体算是踏实了,刷过牙,用冷水拍了拍脸,算是把灵魂招了回来,它归位了,楼满才是又活了过来。“该干什么呢,学习?下次吧,游戏,没兴趣,吃饭去?喝口水就醉了,饱了,哎,出门看看吧,兴许就捡到钱了呢,再把捡来的钱扔了,这么没意义的事,多棒。”丧气随着灵魂卷土重来,昨夜的梦一点点地复刻在楼满的脑海中,一场不容拒绝的大戏就此开展。
我来到一片湖边,两排是柏树,无光的晚上,所幸它们的果子还算的上是明显的参照,我认得,中间呢,好像是它们专门为我留的口子,是让我变成棵柏树,与它们作伴,待在不知谁的坟上吗?还是说,等着我跳到湖里呢,然后呢,我好像是往前走了走,月光终是现了形,打在了湖面,映射在我的眼中,真是怀念,清醒的冷风,抚人的波光,我也有拥有它们的一刻了,苏东坡说的很对啊,取之无禁,用之不竭,可,它们属于我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片刻的呀。下一刻,我貌似是走进了水中,没有浮起来,沉沉地坠了下去,估计是我的丧气太多了吧,鱼儿们也嫌我晦气,不吃我,甚至不愿从我身边游过,它们在往前面游去,那是,红色,人血的颜色,尸块如道道枯木下落,从湖面往下长出了荆棘林,泛起血的雾气,那是什么?我记得,我看到,我也是尸块中的一个,我为何在这,我因何而死呢?呀,要撞上了,这么大的尸块,会是谁的呢?咦,怎是仁杰,他没死吗?哦,他快死了,他被押到行刑台上了,腿是折的,他在,看我?为什么,他在笑,啊!他被谁枪击了,好像是我。不,是个猥琐的人,我怎会看到这种人的视角,我原来是观众啊,等,我手上是什么,馒头,红馒头,哦,我还在拿馒头的人后面啊,我在,生气吗?我,是怎么从树林看到城里的,前面的人倒下了,我也倒下了,我看着我被人扒了衣服,扔到了江水中,哦,我是这样死的呀……
楼满的回忆在她来到图书馆与教学楼间的十字路口时被折断了,看来,现在我是罗伯特·弗罗斯特了,走那边呢,往前一眼到头的荒凉,左边,哦,无人落座的心理咨询室啊,右边是图书馆,算,往回走吧,进教学楼看看,为了?找耳机吧。
显然,找一个月前丢失的耳机,如此荒诞的理由,楼满自己都不信,但,有个乱串的由头就好了,不想自然就不会有问题。
路过银杏,微有臭味,地上烂掉的果,把楼满勾回高中,那秋天时,顶着大风扫落叶,与天斗其乐无穷的时候,“那时的我,好生伟岸。”追思停步在那颗染了灰,葬在地的果子上,望着楼满一个人走进教学楼,又一个人走出来。她蹲下,跪在地上,脸贴着土,给自己拍了照,灰也没拍,直直朝湖走去。
“教学楼原来也可以是空荡荡的啊。”楼满走过了一间间教室,除了一处有两三人讨论着什么东西外,其他空空的,是从未有人来过的模样。
天很是晴,点缀着白白的云,映在小小的湖里,罩在一两只鸭子上,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湖,也是全世界唯一的湖。但楼满目前只在意前者。
“哦,好像梦里的大湖,就是有点小了,要不要跳下去呢?想着,楼满一点点往前,就在快下去的时候,止了步,站着,展开双臂,拥抱,空气。待胳膊酸了,放下来,打开相机,找了许久的角度,将风景收入囊中,丰富好自己的袖里乾坤后,退了两步,坐在地上,静静地坐着。“还是不体验了,坐一会儿,就当我去了又回来了吧……”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第一次,是陪着家人路过这,那时,父亲在左,母亲在右,两边牵着她的手,使得她想倾身看湖的计划落空,只能看到一路的柏树,挺拔在没什么人的地方,守护着湖的安宁,也正是在这时,老父亲给她介绍起了柏树:“柏犹伯也,故字从白……”
但,楼满没记得那老长的一段话,只觉得父亲在介绍他自己……
中午,楼满没去吃饭,回到了宿舍,没人等她,她也无所谓了,拿起母亲寄来的月饼,五仁的,其他口味早就被她解决,只剩了发誓过再也不吃的五仁月饼。“味道不咋滴,但填饱,还行。”就着冷水,下月饼,吃的不想吃了,封存剩的半块,躺到床上,睡不着,很快又起来,愣了一会儿,略感无奈地找了找作业,背着包,到了图书馆。
“人总是要死的,但活的时候,还是不要太痛苦了,作业是不想写的,也是不得不写的,与老师面谈,现在还不是时候。”
宅,不论在哪都能宅,楼满在图书馆,看看视频,写写作业,崩溃一会,自嘲一会,耗得两只耳机都没电了,才从图书馆出来,天也快黑了,沉郁但不衰败,没有漫天的晚霞,但一点光自远空照来,那是校门口,是鸿雁路上,或三三两两,或独自而行,断断续续,背着包,拉着行李箱的人们,所要到达的地方,是归家长途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