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关窗户啦!关窗户啦!”
娇姐扯着嗓子大喊了几声,脸上露出明显的焦急,她转过身,一掌拍到旁边的防盗门上,拍得哐哐哐乱响。
“啊庆啊,快开门,让娇姐进去躲一躲啊!”
里面没人回应,娇姐砰砰砰地敲得更响。
“哎呀你个死仔,敢不开门试试,我加你房租!”
白旧听到巷子另一边的防盗门打开,随着吱呀声响,里面探头出来一个年轻小伙。
“娇姐,别敲了,来我这里吧!”
“还是你小子懂事!”娇姐朝白旧他们招招手,甩动着臃肿的身材,晃悠晃进年轻人屋里。
砰砰砰砰——
周围接连响起门窗关闭的声音。
这里的居民似乎在害怕着什么,纷纷紧闭门窗躲了起来。
“走。”白旧提醒一声,带上何大东也钻进了门。
年轻人刚关好防盗门,就听到外面一声怪响。
像是有谁放了个屁,巨响无比的屁。
门的旁边有扇绿色铁窗,透过玻璃上面的一层黄垢,能勉强看到外面。
白旧贴近窗户,看见前方对面的一间屋子,是整条巷子里唯一没有关窗的人家。
一股诡异地黑烟从虚掩着的窗户里缓缓冒出。
被窗户缝拉出细细的长长的一条,出来后汇聚成一团,像是有生命一般逐渐膨胀着变化着,缓缓向上升起。
与普通的烟雾不同,那股黑烟浓密而黏腻,带着不祥的气息。
楼上还有数十层,家家户户都拉紧了窗帘,仿佛对这团黑烟避之不及。
黑烟的形态在不断变化,时而像一张哀怨而痛苦的脸,时而像一条鱼,像是在向城寨里的人诉说着什么。
随着上升,难以言喻的恐惧和压抑在城寨之中蔓延。
它穿过密密麻麻的电线,路过门窗紧闭的楼层,升到了城寨上空,盘踞着,蠕动着,终于渐渐消散。
本就阴暗的天空被染上一层不祥的色彩,变得几乎如同黑夜。
“哎呀,别看了别看了!”娇姐的声音响起。
白旧这才回过头,看到娇姐和年轻人坐在两张折叠椅上,娇姐在朝他们招手。
扭头一看,何大东也在朝窗外看,看得陷入痴迷,双眼瞪得快要突出眼眶。
“快叫他也别看了!”
在娇姐的再三提醒下,白旧叫醒何大东,两人走过去,各自找地方坐下。
年轻人的房子里装修简陋,岁月的流逝使墙壁变得发黄,挂在墙壁上的老日历已经撕去大半,最新一张显示着,这里正值十一月。
屋子里开着灯,天花板上悬挂式的吊扇在缓缓旋转,扇叶的阴影循环从众人身上掠过。
何大东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中,白旧跺了跺脚,陈旧的碎花瓷砖地板发出脆响。
何大东回过神,“啊”了一声,哆哆嗦嗦指着窗户问:“外面是什么?”
“是死人呐!”娇姐回答道,她嘴里还叼着烟,眉头紧紧皱在一块,“每次冒黑烟,就代表着屋子里有人死了,所以叫你们别看嘛,晦气的!”
白旧拍了拍身上,并无任何不适。
何大东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屋子里,响起了剧烈的咳嗽。
“来,喝杯水缓缓。”年轻人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何大东。
娇姐嫌弃地插着腰:“看看,惹晦气了吧,都喊了你们不要看的!”
何大东咳得捂住胸腔,几乎要顿到地上,好不容易缓和过来后,接下水喝了一口。
“我没事的,咳嗽是老毛病了。”
不知道为什么,何大东生怕不解释清楚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年轻人也给白旧端了一杯水,白旧接下,喝了一口说:“这里的人死了都会这样吗?”
“最近是的。”年轻人顺口回答道。
“最近?”
“是的,以前都是正常的,大概七月的时候,有一户人家里冒出黑烟,我们以为他家着火了,跑过去救火,可是打开门一看,里面半点火星都没有,只看到住在里面的人死了,一团黑烟从他的嘴里冒出,跑到外面,飞到了天空,从那以后,我们这死了人就会变成黑烟了。”
“你们不感到害怕吗?”
“害怕什么,不害怕,呵,住在这里的人哪有钱买墓地,变成烟升天是好事啊,至少不用暴尸荒野了。”
娇姐看了眼墙上的时间,站起身说。
“应该结束了。”
她让白旧他们在屋里等等,自己则是开门走了出去。
“她出去干什么?”何大东问。
年轻人回答说:“娇姐是这一片的房东,我们好多人住的都是她的房,刚刚冒烟的也是,她要去处理后事,不然房子租不出去的。”
白旧又走到窗户前,因为浓烟已经散去,他干脆打开了窗。
看到娇姐就站在外面,给几个小孩发钱。
来的三四个都是男孩子,年龄最大的不超过十四岁,衣服都破破烂烂。
男孩子们拿到钱,脸上笑嘻嘻的,一起朝冒烟的屋子跑去,脚下统一的人字拖在地面上踏得哒哒作响。
片刻后,男孩子们从冒烟的屋子里提出了一张光秃秃的人皮。
白旧眯了眯眼睛,仔细看过去,那是一张老人的人皮,原拥有者大概七八十岁,头顶仅剩的几根发茬都已经花白。
“哎呀,你们几个臭小子,好点抬福伯!”娇姐指挥道。
原本吊儿郎当提着人皮的小孩们一人提住一个角落,将人皮展开,小心地抬了过来。
“桶带了没有?”
“带了,娇姐,在哪处理?”
“就这吧。”
娇姐指向面前的地面。
其中一个男孩跑开,很快脚步声再次响起,男孩抱着一只黑漆漆的大铁桶跑了过来。
白旧亲眼看着他们将人皮折叠,塞进铁桶,点燃一根火柴扔了进去。
霎时间,又是浓烟滚滚,刺鼻的烧焦味扑鼻而来,这次的烟雾倒是很正常,与刚刚的黑烟完全不一样。
不过,燃烧人皮的味道肯定是不好闻的,男孩们一哄而散,娇姐也早就回到了屋里。
“快关窗户,臭死了!”
白旧关上窗户,问:“你们在做什么?”
“哦,那是福伯的人皮,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个个死后居然还剩下一张皮,搞得我要花钱请那些小兔崽子烧掉。”
“就烧掉了,不留给他亲人查一查死因吗?”
“他又没亲人,死就死了,不管怎么死都会变成那种黑烟的。”
娇姐嘴上的烟已经抽到只剩烟头,她随口吐到地上,拿鞋底碾灭,从睡衣里拿出烟盒,又抽上了一根。
何大东在一旁看得直吞口水,两眼发直地锁定烟头燃烧。
“怎么,你也抽?”娇姐大方地抽出一根烟,递给何大东。
“你呢,你要抽吗?”
“我不抽烟,谢谢。”白旧婉拒了娇姐。
“呵,你看起来可不像不抽烟的样子。”
“现在戒了。”
“那行吧!”
娇姐看了看窗外,铁桶里的人皮很快烧干净,巷子里只留下一些烧焦的味道,再也没有了烟雾。
娇姐打开门,打算继续带路,等着看病的人就在不远处。
“等等!”年轻人在后面叫住他们。
“干嘛?”娇姐不耐烦道,“放心吧,看在你今天懂事的份上,最近不会给你涨房租的啦!”
“娇姐,他们就是达叔说的医生吧?其实我也生病了,能不能让他们先给我看看?”
年轻人低下头,脸上泛出红晕。
“我真的很急的,今晚女朋友第一次来我家过夜,可我生了病,想先请医生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