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多么炽热温暖的光,都无法越过那围栏,照进那冰冷的阶梯。
那底下,是目力所无法穿透的一片黑暗。
只能感受到潮湿,森冷,以及那直入骨髓的恐惧。
像是囚犯临死前放出的无穷诅咒!
“不!不!不……”
锁链碰撞的声音杂乱,女人放出凄厉的呐喊。
是白萍萍。
她跪在如同地狱的地宫里,苦苦哀求。
“吵死了!”
血光一闪而过,只闻一声清脆的耳光,白萍萍好似被抽干了力气,忽然趴在了地上。
猩红的掌印出现在脸上,触目惊心。
血也顺着她的嘴角,缓缓滴落在凹凸不平的地面。
那是一整块泛着血红的石头,其面积之大,抵得上一层宝塔了。
只是半隐在地下,比地面稍稍高出一尺。
上有人工凿出的凹槽,呈现出复杂的线条与纹路,缓缓向下,直到中心处的池子。
正对天空中的明月。
槽中流动着的,是温热的鲜血。
池子中照出的,是血月。
“嗯……啊!多么鲜美的处子之血呀!”
血池涌动,忽然冒出个红发的男子。
他的肤色苍白,好似才从坟墓里刨出的尸体,赤露的胸膛上散发出极不健康的白色。
他就是这县衙的公子爷,是钟腾口中,具有仙人之姿的钟腾。
七岁窃窥天命,乃极其罕有的花甲之姿。
要知道,在平均寿命为三十四岁的南齐,这算是老寿星了。
光是这一条,就已遥遥领先大部分人。
再加上他刻苦修行,仅用了十年,就已突破初九之境。
当得起根正苗红的天才了。
“不不不……”
钟腾用力摇晃脑袋,将满嘴的獠牙逼了回去。
“这处子留待最后享用,我要趁这盈月当空,彻底巩固我这一九之境!”
“嗯?这些耗材的质量越来越差了,这还不到两天,竟要耗尽了?”
巨石的四周,有六根石柱,柱子上雕龙画凤,极其美丽。
这公子爷不用来观赏,却在每根柱子上绑了个孩童。
他们各个苍白着脸,奄奄一息,连哭泣的力气都丧尽了。
只期盼死亡的到来。
“老东西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他毫无怜悯的扫过那些孩子,心中生出不满。
“闭关前,我给他说了八百遍了,多给他们些银钱,让他们多吃饭,多生孩子,养的白白胖胖的,他偏不听!”
“非要把那口粮食也省了,天真,地里能自己长出庄稼来?”
“只为自己着想,竭泽而渔,这以后,子孙后代都喝西北风去?”
那个气呀,水浪拍打个不停。
从初九境到一九境,他又耗去了接近十年光景。
十换九,着实是有些不划算。
可就这九,还是靠整个临潼县百姓堆人命供养出来的。
说什么成仙逍遥,哪有那么简单!
“亏得我有天运加身,得了这块血月石,不然的话,二十年也过不了这一九。”
当年,他随钟腾到临潼县赴任,恰好在山中发现了这块血月石。
正好契合他的蝠神功,又有他老子天天给送耗材,这才堆出了个一九。
“真不知道那些二九境的变态是怎么修成的,那得杀多少人啊,真是畜生!”
他不得不骂,照这个行情看下去,人总是越来越少的。
别人杀的多了,他杀谁去?
“等我出关了,非把你们这些畜生都就地正法了不可!”
“眼下,还是先巩固这一九之境再说!”
“嘶~怎么这么刺挠?”
方才还十分鲜美舒适的红色修炼液,这会儿突然刺的皮肤发痛。
“你哭你妈呢!”
原来是那小娘们儿,刚才一巴掌把她扇哑了,眼珠子却盯着四周的孩童,咸涩的泪珠顺着凹槽流了进来。
啪!
又是一巴掌,直接将白萍萍扇离了血月石。
“再叨扰我的修行,现在就杀了你!”
“老头子说那边遇到点麻烦,我得抓紧了!”
钟腾重新没入血池,少顷,池面沸腾起来,红色的泡泡不停涌出,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那些耗材的身体也在迅速干瘪,好似有一双手在身上,攥海绵一样,要榨干他们最后的一点生机。
呜咽声声嘶力竭,不是耗材,而是白萍萍。
那几个孩子,她都见过。
当日,她仍旧像往常一样,给黄老汉仨钱,托他寻找小刀子的线索。
然后,她会摸摸他们的脑袋,要他们好好听话。
多么讽刺呀!
他们如今所遭受的一切,好像都有她参其中。
“我是凶手!”
心好似被一只手硬生生撕扯开来,痛不欲生。
却无能为力,她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是替他们去死。
小刀子那张倔强的脸忽然到了近前,迅速变幻,重叠在那些孩子的身上。
“不!”
可怕的想法不断摧残她的精神,叫她彻底崩溃了。
救救他们吧!
无论是哪路神仙,无论是哪位高人!
求你救救他们吧!
可是,神仙很忙的,没谁愿意来蹚这趟毫无赚头的浑水。
然后,她想到了他,想到了那个消瘦的男人。
他曾坚定地说,一定会来救她!
“你为什么还不来?”
“救救他们呀!”
血池即将见底,钟腾放出舒爽的呻吟。
“你在嘟囔什么呢?”
女人含着眼泪,咬牙切齿的说:“你不得好死,你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哈哈哈……”
钟腾被逗笑了,满头红发在月下抖动不停。
“有你们这些蝼蚁给我垫背,死亡永远也追不上我的!”
“他会来杀了你,他一定会杀了你的!”
“谁?”
咻!
青色的剑气照亮了地宫,犁破石砌的地面,瞬间杀来。
钟腾大吃一惊,急忙伸出双手抵挡这强大的剑气。
鲜血不断从伤口中涌出,腐蚀那剑气的力量。
“给我破!”
手臂青筋暴涨,左右用力,竟硬生生将这剑气掰断了。
可他的两只手臂,也只剩下一层皮还连着了。
血液不断涌出,竟不可思议的将断掉的手臂接了回去,伤口也消失无踪了。
“畜生,你干这些恶心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黑暗的地宫里,传来毫无感情的斥问。
“鬼若是死了,叫什么东西?”
钟腾甩着两只手,不屑道:“鬼?鬼还能死吗?”
“咱们很快就知道了!”
叮!
剑鸣急促,越来越响。
“给我死!”
血池上的月光,照出一道银色的甲胄。
甲胄下的脸毫无感情,只有浓郁的杀意。
白萍萍看到那张脸时,再也压抑不住,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