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门的影踪!
“佛呢?七重宝树呢?我呢?”
智充那副庞大的肉山之躯,此时已经扭曲为无以名状的恐怖之物。
那些被串成佛珠的眼睛,时而寂灭,时而辉宏。
“谁在那儿,谁在那儿……”
剧烈的痛苦,随着身体的扭曲呈倍数的放大,仅存的理智也要消磨殆尽了。
若非有那钟馗法相加身,有老人须供给的磅礴元寿。
恐怕他现在已经神魂俱灭了!
饶是如此,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寿元,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在消失!
老人须输送的寿元不断减少。
一种孤独的,夹杂着恐惧与毁灭的寂灭感,不断吞噬他们。
甚至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对生的渴望,也在缓缓消逝。
“ЪРОЛЭШШМОДАДЗЙТОПМЗО……”
周元通的耳边,又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那是一种晦涩难明的低语。
它曾带着他去往幽冥地府,窃窥了天命。
仙冠上的神光,迅速寂灭。
额心上的道印,化为飞灰。
背后无量峰,烟消云散。
却有一种朦胧的,混沌感充斥全身。
一口吞下了寂灭。
咚!
咚——!
咚————!
钟声,恢弘而鸣。
砰!砰!砰!
肉山上的眼睛好似生了腿脚,挣扎着,脱离了脸庞。
那些耳朵,凭空撕扯下来。
“ЪРОЛЭШШМОДАДЗЙТОПМЗО……”
低语再起,荡魔刀自己奔回掌心,直指遥远。
“唵!”
“嘛!”
“呢!”
“叭!”
“咪!”
“吽!”
声音好似是存在的,周围却寂静安宁,仿若无边的虚空宇宙,什么也不存在。
它只在心中奏鸣。
周元通感觉自己在那声音中完全寂灭了……
“ЪРОЛЭШШМОДАДЗЙТОПМЗО……”
却有一双手忽然将他拉了回来。
“逃!”
这是残存着的,唯一的念头。
虎威!
三倍力量集身,一跃而起。
他像一只逆流而上的飞鱼,缓缓向天空飞去。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智充含混不清的声音越来越远。
“这就是极乐!这就是净土!”
“这是一切的起源,也是一切的归宿!”
砰!
舌头也突破牙齿的关口,直奔眼耳而去。
剩下的,那生满触手的肉山,在旋涡里飞速旋转、折叠、分裂。
忽然,上百道青色剑气洒下。
那正在转化的肉身,忽地崩裂!
就此……化为虚无。
……
“周兄弟呢,周兄弟呢……”
伤痕累累的李焕然攥着徐瞎子的衣领,一遍又一遍斥问。
“他……他去了那狗屁的极乐净土了。”
红绸子遮住的那眼窝,无奈的,一叹再叹。
“早知道这样,放它去了就好,何苦阻拦呢!”
临安县里,死伤无数。
幸存者望着栩栩如生的尸体……
哭泣、咒骂、祈祷、并再次走向疯狂……
若非他交给周元通那老人须,智充又怎会再造杀孽,夺走这无数生灵的寿命呢?
“我……七岁窃天命,十岁开天眼,所望之处,妖魔肆虐,生灵涂炭,一点希望都没有!”
“所幸,将这天眼献予天师钟馗,得降妖除魔之法,挽救苍生。”
话锋一转:“可若是没有我,又怎会再添如此之多的冤魂呢!”
徐瞎子一下子栽倒在地上,欲哭,却无泪。
“我明明是想做些好事的,我明明是想拯救他们的!”
“可到头来,一场空……”
深深的无力感,笼罩心身。
他忽然抬头,质问李焕然,“你说,我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我不知道!”
李焕然忽然失去了所有的气力,瘫倒在地上。
“拯救苍生什么的,太遥远了,凭我?十辈子也做不成。”
“我只想做个好人,只想帮帮那些在眼前的可怜人而已,却也像你一样,什么都没做好,什么也没做成……”
倘若他不来这东华寺,不去说服知县,这一切也许永远不会发生。
仍然会有人死,却悄无声息……
他们总会死的!
只是不该死在眼前,死在己手?
“不不不!”李焕然奋力摇头,“总得有人做这样的事不是,有坏人就必定要有好人,有凶手就必须要绳之以法……”
只是这法……
李焕然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花魁,一个婊子。
临安县里所有的人都为她而疯狂,她也慷慨,一点朱唇万人尝。
因何而对她念念不忘?
因为她美丽?妖娆?
大概也像其他被小头控制了大头的君子们一样,要博得她的欢心,要得到她的青睐,教她臣服。
却又突发奇想,要以另一种可悲而幼稚的方法去吸引她的注意力。
比如,耗去半年的俸禄,却不去享受欢愉。
只是那么静静地,享受温暖的时光。
“我大概……想要拯救她?”
李焕然喃喃自语。
“呸!说的这么好听,不还是一条不甘寂寞的淫虫!”
声音自夜中传来,那么熟悉,那么刺耳!
李焕然忽然抬起头来,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却见一银甲人拖着一条瘸腿,缓步而来。
不正是周元通吗?
“你这是病,得治!”
“你没死?”
徐瞎子的耳朵何其灵敏,瞬间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
抬头望天,云中最后那一点佛光也消逝了。
夜空再次回归往日的阴沉。
“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他左右瞧了一眼,这两位意志消沉的伙伴,诧异道:“你们二位在这惆怅什么呢?”
徐瞎子下巴指向了远处的悲惨世界。
周元通环视一眼,拍拍胸脯道:“放心,那畜生已经死了!”
“可是……”
俩人又回到了刚才那种纠结的状态里。
周元通以刀杵地,探过脸来看地上的两位。
“你会死,我会死,大家都会死,这是必然的结局,可苦难却不是永恒的旋律!”
“他们的死,我们的死,是为了后来的人,不再这么痛苦可悲的死去!”
“等到我们杀尽了那些妖魔邪祟,除尽了罪恶之人,朗朗乾坤就会到来!”
刀身拍打左右两位的腿。
“两位,咱们没时间为这些已死之人悲伤了,必须放下儿女私情,成为游戏高……呃,不对,是铲除一切妖魔罪恶!”
“此乃正道!”
说罢,他拖着重伤的躯体,一瘸一拐的,走出了东华寺。
望向街道的眼神,瞬间冷厉: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都无法阻止正义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