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南方大陆,人机混居区,木镇福利局。
一中年女子披头散发,神色恍惚,好似患有被害妄想症。
“猫咬了你的舌头吗?”
“不,是你杀了那只猫。”
此时,福利局员工肥猫提醒道,“你得看看这个。”
早熟儿子在一旁,轻声细语道,“妈妈,你还好吗?”
闻言,母亲回过神来,随即点了点头。
“我得先问几个问题,才能批准她的残疾补助申请。”
“我不喜欢她,她好肥。”
为了避免尴尬,她只能微微一笑,“我是该减肥了。”
“啊!”
女子突然惊叫起来,双手紧握左小腿。
儿子担心道,“妈妈,你还好吧?”
“事实上,在她签字前……”
妈妈胡言乱语道,“我杀了那只猫,流了好多血。”
闻言,肥猫愣了愣。
儿子强装镇定道,“没事儿。”
“关于这些诊断日期,我有几个问题。”
“初次诊断?”
“精神分裂症。”
“王嘉医生,去年5月11日,医疗档案中有记录。”
“她最后一天工作,是在4月6号吗?”
“但文件显示,她那个星期申领了失业补助。”
儿子低着头查找文件,“我们更正了。”
“我们的确领了钱,但后来又退回去了。”
此时,母亲在一旁,不安地扭动。
随后,“这是退款收据。”
“当然了,这不是原件,只是复印件而已。”
肥猫瞟了一眼,“你是受养人吗?”
儿子摇摇头,“不,是我弟弟。”
“我已经满18岁了,只是帮帮忙而已。”
肥猫顿了顿,看破不说破。
“一切都办好了。”
随即,手起章落。
“签个字就可以了。”
此时,桌上那只金蛤蟆,好像被赋予了意识。
“嘿,我在跟你说话呢?”
顿时,妈妈一惊。
“晨西,猫先走一步,现在轮到你了。”
“你给我闭嘴。”
晨西激动道,“快闭嘴。”
肥猫一脸懵逼。
见状,儿子解释道,“没关系,她只是需要喝点水就好了。”
顿时,肥猫送了一口气,“我去帮她倒。”
然后,起身离去。
儿子四处观望了一下,赶紧从怀中拿出一物,扭开后递给妈妈。
“再坚持一下,好吗?”
她接过后,仰头狂饮。
“等她回来,我们签个字,一切都搞定了。”
“我们需要这个,好吗?求你了,妈妈。”
随后,妈妈好像镇定了下来。
“那些声音……”
“那些声音并非真的存在。”
突然,妈妈左手按住心脏,侧身向右一倒。
“怎么了?”
“妈妈,妈妈……”
救护车及时赶到。
“38岁白人女性,病发当场,呼吸暂停,已经插管,供氧不足。”
中奥诊所月球分所。
儿子在大堂走廊,焦急地来回踱步。
突然,诊所广播响起。
“张嬴医生,请回复陈楠医生,代码9527。”
闻言,张嬴抬起头,仔细听了听,随后,继续查阅手中《联邦医学日报》。
不知何时,儿子走到张嬴身边,随即打听道,“这家诊所好吗?”
张嬴思考片刻,“那要看你心中,对好的标准是什么了。”
“我很喜欢这里的椅子。”
此时,急诊医生走了出来。
儿子赶紧上前,询问道,“我妈怎么样了?”
“稳定下来了。”
“你妈妈出现了肺栓塞的症状,一个血块堵塞了她的肺部。”
“阻断了氧气运输。”
儿子拿出纸笔,疑惑道,“但疼痛最初是从腿部开始的。”
“正是血块造成了她小腿的疼痛。”
“这称作深度静脉血栓症。”
“说得简单点,就是一个比较大的血栓。”
儿子正在速记,但嘴巴却不停。
“她的腿从来没有这样疼过,否则我会注意到的。”
“一小块血栓脱落,进入静脉穿过心脏,阻塞了流向肺部的血液。”
“血液不流通,也就没有氧气交换。”
他小声道,“知道了。”
“你爸爸在这吗?我要跟他谈些事情。”
儿子头也不抬地说道,“我爸爸可能耽误了时间。”
闻言,急症医生一脸地不相信。
“他去世了,跟我谈就行。”
“那好吧。”
“你妈妈血液中的酒精含量是12。”
“这才早上十点半呢?”
“是我给她喝的。”
“两盎司伏特加,为了让她平静下来。”
儿子低头检查笔记。
“但自从星期一开始,就喝了这一次。”
“而且已经过去三天了。”
“我已经很小心了。”
急诊医生看着他,一言不发。
儿子没办法,只能老实交代。
“她可以听见奇怪的声音。”
“她有精神分裂症,深度静脉血栓也与此有关。”
“酒精让她失去知觉,她的身体长时间不活动。”
“不会的”,儿子摇摇头,“她并不酗酒。”
“除了你给她的酒,她难道不会自己找酒喝吗?”
“我们给她做了血液稀释。”
“大概明天,你就可以带她回家了。”
“一定不是酒精的原因,肯定有其他病因。”
此时,潜伏许久的张嬴,终于忍不住大声道,“当然是酒精的原因。”
随即,丢下报纸,收二郎腿,拄拐而起。
“你面前这家伙,可是个专业的医生。”
“会打高尔夫了,绝对是个运动高手。”
张嬴上前两步,商业互吹道,“他要是没有证据,就绝不会说你妈妈是个酒鬼。”
“我相信他仔细观察了静脉曲张。”
“检查了她的食道,做了所有的血液检查。”
然后,用手指了指,“这样的医生,不会乱猜的。”
“他们会尽职尽责的。”
急诊医生微微一笑。
“张嬴医生,很高兴就这个病历向您讨教。”
“看上去你非常感兴趣。”
张嬴摇摇头,“什么病例?已经结束了,把她送回家就行了。”
随后,看向她儿子,“她多大年纪?”
儿子迟疑道,“你也是个医生?”
张嬴孤傲道,“我自成一派。”
“我刚刚是不是问你,她多大年纪了?我好像忘了。”
诊断科大会议室。
“小的们,头脑风暴,一个38岁女人,此前没有深度静脉血栓的征兆或病史。”
“她是怎么突然患上此病的?”
朱勇抢答道,“口服避孕药、吸烟、糖尿病、肥胖。”
随后,双手一摊无语道,“这问题有意义吗?”
“深度静脉血栓已经形成了,给他静脉注射以免再形成血栓。”
朱勇皱了皱眉,“有什么重大隐情吗?”
“好吧,你们都昏昏欲睡,你们需要点提示。”
张嬴一边说一边画。
“她才38岁,深度静脉血栓的通常发病年纪,要比这晚20年。”
朱勇反驳道,“我曾治过一个12岁得这病的女孩。”
“足球运动员,她的腿被踢了。”
“她没有外伤,没有这些外在因素。”
潘婷眨了眨眼,“你看过病史吗?”
“我有些记录”,张嬴迟疑道,“虽然不是我记录的,不过可信度很高。”
“对我们的讨论非常有益。”
“至于说她缺乏活动,她现在非常狂躁。”
“当然了,妄想症让她变得极端敏感。”
“妄想症?”
“对,她有精神分裂症。”
“这是她儿子写的”,张嬴拿出笔记,“所以可能有失偏颇。”
“整天得照顾一个疯疯癫癫的母亲,所有事都得亲力亲为。”
“你们觉得这些有关联吗?”
“在对深度静脉血栓的诊断中,我们考虑到精神分裂症了吗?”
支奇坐在一旁,默默地记笔记。
“答案是否定的。”
“脑补多巴胺作用异常,不会造成血栓。”
“精神分裂症,不是引起深度静脉血栓的原因。”
3楼走廊。
张嬴在左,李森在右,并肩而行。
“另一方面,我们对精神分裂症所知甚少。”
“所以,这二者仍有可能是关联的。”
李森想了想,“精神分裂症,倒是可以解释一个困惑。”
“就是你为何对一个腿部有肿块的女人这么感兴趣。”
“就像毕加索决定用石灰水粉刷围墙一样不可思议。”
“谢谢夸奖!其实我更像达利。”
“这只关乎深度静脉血栓的问题。”
“她才38岁,他不应该……”
“好吧,把这个搞定了,你就可以去斯德哥尔摩领奖了。”
“我们还不知道怎么治她的病。”
“二千多年前,希腊解刨学家加伦,就是用这种方法,治疗精神分裂症的。”
“他就是古希腊神医。”
“很明显你不感兴趣。”
“不,我非常感兴趣。”
张嬴突然来了兴致,一边顺拐一边说道。
“我想知道子宫内胎位不正,怎么会导致幻听?”
“还有更好的解释吗?”
“我们现在有什么治疗手段?”
“我们能做脑叶切除手术,我们有软壁病房,电击治疗。”
“加伦的方法,实在太原始。”
李森站在原地。
“你要去哪儿?”
张嬴回头道,“去看病人啊。”
“至关重要的人际交流。”
“我觉得我该尝试一下。”
“你不愿意跟别人交谈,因为你觉得他们谎话连篇。”
“但是,现在这个病人,整天生活在幻觉中。”
“如果苏格拉底当年没有胡言论语一番,如果不是他那无药可救的精神分裂症。”
张嬴摇头晃脑道,“我们今天就不会有苏格拉底对话法。”
“这是教学的最佳方式。”
“当然,电锯实验教学法也不错。”
“要是没有牛顿,我们可能还飘在天花板上。”
“躲避电锯,当然了。”
“你觉得我对这病例感兴趣,是因为她患有精神分裂症。”
“是的,我很确定。”
张嬴挤眉弄眼道,“加伦对熏蒸疗法也很确定。”
说罢,打开门进病房。
3楼木字号病房。
儿子解释道,“妈妈,这位是张嬴医生。”
“很高兴见到你。”
“我想跟你妈单独谈谈。”
“你需要我……”
闻言,张嬴拿出PASS。
“我这有你写的记录。”
“楼下有个咖啡厅,去买些自己喜欢喝的东西。”
说罢,张嬴掏出20元递过去。
“不过,记得留点钱,给我买个火腿三明治。”
“不要油炸,不要泡菜。”
“含税价5.80元。”
“谈完了,我会召唤你的。”
“我有你的通讯号码。”
见状,妈妈晨西反对道,“不要……泡菜?”
随即,张嬴找了个位置坐下。
“真是个好孩子。”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闻言,晨西转过头来,死死盯着张嬴……
木字号病房外走廊。
朱勇双手环抱,“他真的在跟病人谈话吗?”
支奇点点头道,“我都不知道我是谁了。”
“只是个血栓,为什么他这么感兴趣?”
“他喜欢疯狂的人,他喜欢他们的思维方式。”
朱勇疑惑道,“他们思维不正常,这就是疯狂的定义?”.
“他为什么会喜欢这个?”
“他们不会让人感到无聊。”
“他喜欢那样。”
木字号病房内。
张嬴无意识转着拐杖。
“药物?”
晨西身体无意识抽动。
“棒球”,她大声道,“我喜欢棒球。”
他看了她一眼。
“很好”。
“很不好。”
“我和我儿子,我们去看比赛。”
“我不是说球赛,我是说药物。”
“他让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
“没人相信我。”
张嬴好奇地眼神中透露出怜悯。
“我信。”
木字号病房外走廊。
此时,李森碰巧路过。
朱勇赶忙道,“我以为他喜欢理性。”
“他喜欢难题。”
“病人是难题吗?”
“你不这么认为吗?”
朱勇耸耸肩,“我认为他们是人。”
“是的。”
李森向病房内望了一眼。
“他恨他们,但又被他们吸引。”
“你没法理解那种感受。”
木字号病房内。
张嬴起身靠在墙上。
晨西状若疯狂地玩着床单。
“你对儿子卢俊说,你的腿没有受过伤?”
“只是难受而已。”
“一点都不痛。”
说罢,她好像突然很冷,使劲紧了紧被子。
“是吗?”
“活泼的晨西,从来不对卢俊说谎。”
“看我是怎么对他的?”
3楼公共休息区。
张嬴慢悠悠地走过来。
小的门正在此静候着。
李森好奇道,“从人际交流中学到了什么吗?”
“学到了棒球。”
“还有,她至少两个月,没有递过腿毛了。”
“由于身体抽动,她经常割伤自己。”
闻言,支奇摇摇头,“抽动已经存在很久了,她肯定经常割伤自己。”
张嬴点点头,“在过去两个月内,某种情况一定发生了变化。”
“我猜是她割伤时的出血量。”
“我们先从验血开始。”
“抽血后做凝血实验,凝血酶原时间,血液遗传病,C蛋白,S蛋白。”
“所有指标。”
李森笑了笑,“祝你好运。”
随后,转身离去。
此时,卢俊端着火腿三明治过来。
“没有泡菜,而且现在冷掉了。”
潘婷调笑道,“他就喜欢冷掉的火腿三明治。”
“小的们,这位是卢俊。”
“我叫潘婷,很高兴见到你。”
“省省吧,我们很忙。”
“卢俊,我们还需要半小时替你妈妈做检查。”
“我们要做些化验。”
卢俊看了张嬴一眼,没有说话,回房间了。
张嬴感叹道,“真是个好孩子。”
“停掉精神药,这样才能知道她的身体机能,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也许还能知道更多。”
说罢,狠狠咬了一口火腿三明治。
支奇和朱勇,皆领命而去。
潘婷怯生生地站在一盘。
“别紧张,没有泡菜。”
她深情款款地盯着他。
“生日快乐。”
“谁的生日?”
“我看过你的邮件,有张表格上写着你的出生日期。”
潘婷微微一笑,“生日快乐。”
张嬴沉默良久,缓缓地点点头。
木字号病房内。
“不要抽我的血”,晨西反抗道,“不要。”
朱勇解释道,“张嬴医生吩咐我们做血检的。”
闻言,晨西一口唾沫,正中朱勇面门。
“你会把我的血液卖到黑市”,晨西大声道,“不,不要抽血。”
晨西像头牛一样倔强,拼命地摇晃着身体。
“不要抽血,不要抽血。”
见状,朱勇吩咐道,“立刻注射5毫克氟哌啶醇。”
“不!不!不!”
朱勇默默地擦拭着口水……
护士们强制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