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惶惶不可终夜

“那么,隐士,我们现在已经大致搞清楚状况了吗?”

海索就是因为没搞清楚状况才会说这话。

“德谬歌门关,应当没有逻各斯真正能统治。”

“但有些逻各斯或许更加了解门关的秘密。”

隐士引述了那本波西米亚古籍《门关之破绽》里的说法。

“‘尘世乃表皮,梦境为内里。形体为表皮,灵明为内里。因而门扉即道路,是为真理之道。’”

“‘世界是颗永恒不休的心,我们如血液一般穿过名为门扉的瓣膜,维护着世界的表皮与内里。’”

“‘然而德谬歌篡夺真正神明之权柄,从世界表皮的其余部位破开创口。’”

“‘这是不应被准允的破绽。’”

说得很好。

但是海索完全没能理解隐士想要表达什么。

“如果我表达有误还请原谅……”

海索谨慎地展示出自己的观点。

“照此理解,这德谬歌门关其实处在规则之外?”

“理当如此,奥科里多大师。”

“局限于规则之内,就将永陷囹圄。跳脱出规则之外,才可重塑秩序。”

隐士轻笑两声:“呵,看来歌尘仙君并不像祂侍奉者描述的那样与世无争。”

“先前,祂将德谬歌门关紧握手中。等有意重塑秩序的理法到来时,祂却自觉退出。这是中立吗?”

的确,不对等条件下的中立就是偏袒。

“那么,情况已经很明朗了,不是吗?”

海索又开始诱导隐士发言了。

“是如此,大师。”

“隐瞒与封闭本就在歌尘仙君的权柄之内,因祂的庇护,白湖作为德谬歌门关才能隐藏到现在。”

“而现在的祂已经离开,让位于名为‘新月’的逻各斯。”

“我想,这‘黑昼’就是那位‘新月’到来的征兆。”

难怪白湖村会有关于“闭封”的民俗信仰,敢情祂还真是白湖的守护神啊!

终于搞明白了。

诶,不对,好像有些问题。

如果歌尘仙君隐藏着白湖的秘密,那圣湖那边到底知不知晓白湖的秘密呢?

也许,他们并不清楚白湖的全貌,所以才一直打探消息且不敢轻举妄动。

或许如此吧。

然而那圣湖也真是个心腹大患,上次还碰到个刺杀未遂的骑士。真叫他海索发愁。

“嗯……”

隐士沉吟道:“黄昏与弯月的盟约举世皆知,这位逻各斯到来,的确是意料之内。”

又说些令海索半懂不懂的话。

“那么,问题又来了。”

“那位名为‘新月’的逻各斯……”

好伺候吗?

“咳咳,我们该如何迎接?”

“这个嘛……”

算着时间该是第四时辰,但天仍然黑着。

村民们都躲在家中,像是什么末日来临一样。

事务官约翰已经去召集“各方大佬”,请他们去修道院开会商议。

目前仍在外边“闲逛”的只有奥莉薇娅与海索二人。

“……这,是什么?”

“潮水的回声,海洋的赠礼。”

“机缘巧合之下,自康沃尔得来的器具。”

海索定睛一看,那隐士手上端着的明明是个其貌不扬的海螺壳。

“此等器具应该如何使用?”

“这海螺中蕴含着强大的‘汐相’之力,它会回应我们的诉求。”

“按照它的指示,满足它的需求,它会给予我们回报。”

啊?什么?“神奇的魔法海螺”?

海索又开了大眼。

海螺、海索,他们“海”字辈的果然都非等闲之辈。

奥莉薇娅将海螺附到耳边,轻语道:“如欲得见理法新月之真容,吾等需奉上什么?”

一瞬间,海索似乎真听到了某种潮水拍岸的声响。

“嗯,嗯,明白……”

隐士在这自言自语,而后又以某种了然的神色望向海索。

海索则是以藏狐的表情相对。

“大师,海螺说,‘月华将在白银处显现’。”

这又是什么谜语?

“白银?海螺所谓之白银是真实的还是抽象的?”

奥莉维娅她也不知道。

“炼金术中,月亮所对应的金属就是白银,而月华……”

“嗯……”

“月相本身就涵盖着引路与揭秘,但……”

看到奥莉维娅也解答不出谜语,海索顿时欣慰许多。

“待解的谜题,或许会自然显现。”

“隐士,不如我们静观拂晓到来……”

就这么一句接着一句忽悠,海索把奥莉薇娅忽悠到了修道院里。

这修道院的会礼堂内挤满了庄头、代表、买办乡绅和倒了大霉的石匠们。

“上帝啊,末日在审判我们!”

“不,这是撒旦与魔鬼的把戏!”

“我之前听神父传过道,这是必然是天主与人子要毁灭罪人!”

“我们不该受罪,是基督抛弃了我们!”

“神父,快请神父来宽恕我们的罪孽!”

听得出来,大家都很惊慌。

神父本人也很头大。

他让约翰领着几个人狠敲了一阵锣鼓,才把喧闹声给压下去。

“莫要惊慌,教友们,天主保佑着我们。”

“黑昼非是审判,我们非是罪人。”

“‘午时日落’是对我们忏悔者的‘考验’。”

这时人群中冒出一个尖锐的嗓音:“神父,该不会这黑昼与您先前招来的白夜有所关联吧?”

靠,谁这么不给面子,让海索下不来台?

“白夜黑昼皆是奇迹,尽是天主在世间行过的痕迹。”

“如欲达到天堂,不仅仅只能依靠信仰,而更需依靠理性。”

这就是夹带密教私货了,不过估计没几个人听得出来。

“神父,那‘考验’会怎样收场?”

“我在光芒中观想到这样一则预言:‘月华将在白银处显现。’”

果真是现学现用。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诸位若……”

砰砰砰!

突然会礼堂的门被敲得震天响,打开门一瞧,是那气喘吁吁的奥托。

昨天早上不是叫他去探查被“坩埚伯”炸出来的大坑了吗?

他怎么跑回来了?

“神父,怪事了,邪门了!”

“白湖村怕不是被诅咒了!”

“别的地方都不黑,只有白湖村这里黑!”

他这话就像扔了个深水炸弹,把在场的鱼全部炸翻了。

几人划十字,几人跪圣像,几人哭嚎啕,整个修道院一副地狱绘卷。

重压之下,群体性恐慌果然很容易激发。

“弗兰克、埃里希,快,快把那倒霉奥托的嘴堵上!”海索对着离自己最近的两位修士小声命令。

本就是民心浮动,他还在这妖言惑众,纯纯地给海索找麻烦。

“诸位,莫要忧虑!”

“先前,白湖已经出现了圣光与奇迹,这些都是自然现象。”

“冷静,一定要冷静啊……”

然而海索此时的话语显得苍白无力,根本没人听他的。

其中有几位甚至下定了远走他乡的决心,就准备拖家带口地跑路了。

圣所的修士修女们想拦也拦不住。

心累的海索只能将被带到自己跟前的奥托骂了一顿。

“你说,你往外走天就亮,往回走天就黑?”

还真邪门!

“既然活见鬼了,你怎么还敢回来?”

若是海索碰到这事,必然会撒腿就跑,绝不回来。

“哎呀,神父大人啊,您是我唯一认识的巫师呀!”

“那么大的火都没烧死您,我寻思这白天变黑夜的事也难不住您。”

海索都没他这么信任自己。

“你这话里有两个毛病。第一,我不是巫师。”

异端神父绝对不能承认自己是巫师。海索在这方面还是很注意细节的。

“第二,你对我的误解很深,我能健康安泰全靠天主赐福。”

这还真不是假话,他能活到现在基本靠命大。哦,还可能部分因为那些逻各斯的安排。

“啊,那不是完犊子……”

话音未落,海索忽然察觉到某种强烈的预感。与此同时,修道院外或者说空中放出一阵暴烈的闪光。

“又出事了……”

海索已经快成条件反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