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何去何从

夕阳斜挂在东内克山顶，余晖染红了山坡和草地。

杰夫站在山巅，远眺北方的山岭，兽人大军的旗帜就在远处，像是巨兽张开的獠牙。

老维特蹲在一旁，拨弄着地上的断矛和残破的盾牌，嘴里叹着气：“这仗是真不好打了。”

杰夫回过神，咳了一声：“是不好打。”

老维特盯着他，眉头微皱。他扔下手里的断矛，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杰夫，你是不是吓着了？打仗是凶险，可东山顶守住了，我们还赢了一仗呢。

再说了，李维虽然年轻，但很有本事，你得信他。”

“嗯，信。”

杰夫敷衍地点点头，目光却不再看向老维特，而是继续盯着远方那片隐隐约约的旗影。

老维特叹了口气，看着杰夫的神色，只觉得他不像是被兽人吓住了，而像是在思索着别的什么事。

“收拾收拾，我们得撤回农庄了。”

杰夫终于开口，但他的语气少了几分从前的硬气，像是硬逼着自己下了个决定。

老维特却没有动，他皱眉看着杰夫：

“你到底怎么了？不会是受了什么打击吧？李维现在忙着组织人手，咱们这边要是松劲，别说兽人了，人类自己人都散了。”

“没事。”杰夫拍了拍老维特的肩膀，努力挤出笑容，

“你还是去打扫战场吧，把能用的东西都捡回来，别浪费了。”

“我看你——”老维特还想说什么，但杰夫已经转身朝山下走去，招呼自己的手下跟上，

“别啰嗦，打扫战场是大事，咱们先撤回去。”

他的步伐有些快，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老维特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去捡散落在地上的物资。

下山的路上，夕阳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杰夫走在队伍前面，身旁是他的亲信卢西安，同样是新加入哈格内克的开拓民。

他们走得并不快，后面的队伍嘈杂，似乎没人留意他们的交谈。

“卢西安，你也看到了，兽人已经不是李维能对付的了。”杰夫低声说道，语气里藏着一丝压抑的急迫。

“是啊。”卢西安点了点头，“不过咱们东山顶也算守住了，不是吗？”

“守得住是暂时的，”杰夫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

“你仔细想想，那边兽人有多少人，咱们又能撑多久？李维再有本事，也挡不住这么多兽人。”

卢西安沉默了一会儿：“那你觉得怎么办？直接投降兽人？”

“雷米是这么说的，可我不干。”

杰夫低声哼了一声，

“兽人不会真心接纳咱们，今天投降，明天可能就被杀了当粮食。

可杜德勋子爵不一样。他是人类，还指望着用咱们的力量撑住局面。听说他的人马快到了，就两天的路程。”

卢西安点点头：“你是说，咱们先撤回农庄，然后……”

“然后就联络新来的那些开拓民，让他们知道投降勋爵才是活路。”

杰夫的声音更低了些，“哈格内克守不住，回去跟着杜德子爵，还有一线生机。只要人多，他不敢轻易放弃咱们。”

“新来的那些人未必听咱们的，”卢西安提醒道，“李维挺会做人，很有声望。”

“所以得趁现在动手。”杰夫冷笑了一声，

“回去就开始串联，那些人也是为活命来的，不可能跟兽人死拼到底。

咱们要做的，就是给他们一个更好的选择。”

卢西安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远方的农庄：

“那老维特呢？他好像有点怀疑你。”

“他？”杰夫一挥手，

“别管他。让他在战场上多磨蹭会儿，回去就让他做点其他事，别让他插手。”

他说着，嘴角浮现出一丝算计的笑意。

山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杰夫的影子映在山坡上，随着他的脚步，渐渐向农庄方向延伸。

-----------------

夕阳的余光透过窗棂洒在农庄的大会议室里，把满屋子人拉出的影子照得斑驳。

空气中弥漫着疲惫和焦躁的情绪，十几张脸映在李维眼中，每张脸上都有着不同的担忧、不满和期待。

会议室原本设计给五六人使用，此刻却挤进了二十多人。

墙角的灯光忽明忽暗，李维站在最前面，目光扫过所有人。

他刚从战场上赶回来，身上的铠甲还沾着硝烟和血迹，但疲惫掩不住忧虑。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抬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各位，”李维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却有些沉重，

“战场上传来的胜利是事实，但局势却依然不容乐观。

北边两千多兽人已经列阵，可能随时发动进攻；而南边，杜德勋子爵的大军两天内就会抵达哈格内克。”

他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会议室里，但没人附和。

寂静中，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胜利背后的无力。

不到二十人的伤亡换来数倍敌人的毙命，这看似辉煌的战果，在两千兽人大军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现在，敌人从北到南都围着我们，咱们这六百人，包括老人、孩子，全都在这一亩三分地上——”

李维话没说完，杰夫突然站起来。

“所以，”杰夫的声音冷冷的，打断了李维，

“问题是，为什么会到了这种地步？李维，咱们为什么非得跟杜德勋子爵撕破脸？

那是人类的大军，他是合法的领主，而我们不过是一些开拓民。凭什么挑起这种无谓的冲突？”

李维皱了皱眉，没有立刻反驳。还没等他开口，索菲已经拍案而起：

“杰夫，你这是在说什么？杜德勋子爵挑起的冲突，你倒怪到李维头上？

忘了他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吗？是他把哈格内克当眼中钉，是他剥削开拓民，是他奴役、杀戮！你想投降他，那我问你，凭什么！”

杰夫冷笑一声：

“凭什么？凭咱们得活命！北边是兽人大军，南边是子爵的军队，咱们六百人守得住多久？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投降杜德勋子爵，至少还能有条活路。投降兽人是死路一条，但投降人类未必。”

“你还真会为自己找借口！”加斯东站了起来，指着杰夫怒斥道，

“你是忘了杜德勋子爵怎么对待领地里的开拓民的吗？你还记得当初哈格内克那些被当作牲口对待的人吗？

你要投降，可以！你先把自己老婆孩子送去让他当奴隶看管！”

“你！”杰夫猛地回头，气得脸涨得通红，

“别拿这些话激我！你当我是傻子吗？人家有军队，有城堡，咱们这些泥腿子农民，拿什么跟他斗？别到时候死在这里，还当自己是英雄！”

“够了！”索菲再次站起来，怒气冲冲地瞪着杰夫，

“李维他们拼死拼活才有了今天的局面，你倒好，一张嘴就想把所有人卖给杜德勋子爵。你想当叛徒，就别拉着我们一起！”

一时间，会议室内的声音此起彼伏。

加斯东和索菲站在一边，怒斥着杰夫，而杰夫不甘示弱，奋力回击。

他的亲信卢西安也站起来附和，试图压过加斯东的声音。

支持和反对的人纷纷加入争论，整个会议室乱成一团。

李维站在前面，眉头紧锁，听着两边的争吵。

他并没有立刻介入，而是静静地看着，心里却愈发沉重。

他知道，眼前这场争吵只是民众内部分裂的缩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和恐惧，而他却必须在这种撕裂中找到一条生路。

“够了！”李维终于出声，但会议室的声音并没有完全停下。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推开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门外的傍晚天空被染成了淡红色，微凉的秋风吹在脸上，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望向远方的山丘，兽人大军的营帐影影绰绰，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马克，你去哪儿？”索菲的声音从会议室里追出来，夹杂着一丝焦急。

“你们先讨论着，我出去散心。”李维没有回头。

他迈着缓慢的步伐，沿着农庄的外围小路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在思考，但却又找不到答案。

他知道，无论是与兽人作战，还是对抗杜德勋子爵，都已经超出了哈格内克这些民众能承受的极限。

真正的战争，不是战场上的胜负，而是人心的决裂。

他需要时间，也需要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