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在县城上高中,儿子在镇里上初中,平常都住校,家里就只有全喜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只有到了星期天儿女们回来了,家里才会热闹一阵子。
然而,全喜家还是突然间热闹起来了。
这倒不是儿女们星期了或者放假了,而是来了串门的。
开始全喜还没当回事儿,慢慢发现不对劲儿,就不得不当回事儿了。他发现这些登门拜访的人有个特点,都是清一色的男人,都是上了点岁数的男人,都是寡汉条子。不过,就各人说起来还是不一样的,有的是老婆早早死了的,有的是从来没挨过女人的,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找全喜说媒,女方也很明确,那就是他的小姨子红莲。
这些人里,有的真的不行,纯粹就是想有个女人,有的确实不错,只是可惜红莲一点再嫁的心思都没有,这叫剃头挑子——一头热,哪里能行呢?
这里头有两个人,一个最叫他讨厌,一个最让他喜欢。最叫他讨厌的人叫铁蹾,最叫他喜欢的人叫宝山。
铁蹾最叫他讨厌的是死缠烂打,不管白天黑夜,都黏着全喜不放,简直像狗皮膏药一样。可有一样,铁蹾每次来都不空手,有时候半斤猪头肉,有时候掂只鸡,有时候是二斤鱼,有时候是一把青菜,到了,也不客气,像在自己家一样,有饭就吃,有活就干,有的时候晚上也不走,干脆就在全喜家过夜了。
全喜没办法就当着铁蹾的面儿给红麦打电话。红麦知道妹妹还在伤心着,最听不得叫她改嫁的话,又见全喜说了一次又一次,就生气了,大声嚷道:“你神经病啊!都跟你说多少回了,少操心,管好自己,少操心,管好自己,咋一点耳性都没有哩?”
全喜觉得还不够,又问:“他姨倒是还寻不寻啊?”
红麦就恼了:“她说了,这辈子都不再寻了!又说,你疯了咋的?老问这干啥?”
全喜这才讪讪地说:“不是替她着急嘛。”
红麦更恼了:“一个姐夫哥,成天价操小姨子的心,吃错药了啊?再问这,我就回去,看看你到底咋回事儿?魔怔了咋的?”
全喜被老婆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不但不恼,反而挺高兴,挂了电话,他就对铁蹾说:“都听见了吧,死心了吧,人家不寻!这一辈子都不寻了,不寻了!”
铁蹾听了怔了半晌,突然笑了,说:“我不信,您两口子跟我乱哩。”在当地,乱是闹着玩的意思。
全喜说:“这不是亲耳听着的嘛?”
铁蹾说:“您两口子搁磨好的,哄我哩,我知道,我不信。”
全喜实在被他缠得没招了,只好说:“你就算想叫我给你说媒,那也得等到人家回来才中啊!布袋里买猫——瞎胡摸咋会中哩?”
然而,铁蹾却不管不顾,依旧雷打不动地到全喜家应卯。全喜气急了,又拿他没办法,只好躲到他爹那里。
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全喜白天可以躲在他爹那里,晚上呢?总得回自己家睡觉吧。全喜还不踏实,在他爹家看电视看到半夜才悄悄地往自己家去,不成想刚到门口,一个黑影蓦地蹿出来,把他吓了一跳。
“你回来了?”黑影说。
“你……”全喜气得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你叫我说你啥好呢?”
“那就啥也别说了,进屋,进屋。”铁蹾嬉皮笑脸地催促说,那架势好像他才是这户人家的主人,全喜反倒成了客人。
全喜立时气不打一处来,发狠说,“你不看看你这个熊样,吃今儿不讲明儿,家里一分钱都不存,哪个女人会看上你啊?别说小孩姨不寻,就是寻,也不会看上你啊!就算看上你,你也养活不起啊!”
铁蹾不恼也不气,还是笑嘻嘻的,说“你说得是,可话又说回来了,不都说成家立业嘛,那是我没成家,要是我成了家,肯定会立业的,立了业,当然就能养活一人家了嘛。你看你,没成家的时候有啥啊,成了家不就把一大家子人养活得好好的嘛。”
“那你恁些年没有女人,不也过来了吗?”
“唉,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年是咋过来的!”铁蹾可怜兮兮地说。
“我饱汉子啥啊饱汉子,这几年,红麦没待家,我跟你一样!”
“那你总饱了十几年嘛,红麦也不会一辈子都呆外边嘛,她一回来,你不是又能吃个饱了嘛。我哩,结婚还不到一年,她就死了,都说我克女人……”
“对啊,你克女人,谁敢嫁给你啊!”全喜得了铁蹾的话把儿,马上怒不可遏地直戳要害。
“我要是娶了三个五个,都死了,说我克女人,我没啥说的,可我才娶了一个,才死了一个啊,咋能说是克女人哩?”
“那你还想娶多少,克死多少才算啊?”
“看你这话说的,我不克女人,说我克女人,那是腌臜我哩!”
全喜气坏了,可也没办法,只好把他当空气,自己该咋样就咋样,刷了牙,就上床睡了。
铁蹾却不依不饶,凑过来,也要上床睡觉。
“你咋不回家睡啊?”
“我给你做个伴儿,省得你害怕。”
“要睡你睡外边去!”
“你看你,这就不对了,我睡一下咋了?你跟红麦俩人就没把床压坏不是?”
“你……”
“你又不是大闺女,还怕我?别说我是个男的,我就是个大闺女,也不怕你。”
全喜再不理他,只管自己睡下了。
铁蹾脱了衣裳,呲溜一下就钻到被窝里去了,一边叫着:“这睡过女人的被窝就是暄腾、就是暖和,真得劲啊!”
“呸,呸,呸!”全喜习惯了睡觉只穿裤头,今天也不例外。铁蹾也是。这倒没什么,乡下人很少有穿睡衣的。叫全喜忍不了的是铁蹾是从被窝的另一头钻进来的,大脚板蹭一下就伸到他脸上了,顿时一股恶臭呛得他一阵咳嗽,忽地一下坐起来,一阵风似地蹿到西间艳艳的床上去了。
全喜以为铁蹾会追过来,正想要是这样的话,他要不要跟他翻脸,等了等,却没见动静,一会儿就听见东间里鼾声响起来,知道铁蹾睡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全喜做好了饭,刚要吃,铁蹾也起来了,埋怨道:“你看你,起来咋不叫我哩,我可是会做饭的哦。”
见全喜不理他,顾自洗了脸,盛了饭,心满意足地吃起来,一边感叹说:“哎,这有人做饭就是舒坦,䞍现成,多得啊!”
全喜没理他,吃完饭就到菜园去了。
铁蹾见了,赶紧扒拉完碗里的饭,义无反顾地跟了过去。
今天菜园的活儿是栽番茄苗。番茄秧苗的时候是一片,等苗长起来就得一棵一棵的在菜畦里栽起来。这没啥难的,都是眼见的活儿,全喜会,铁蹾也会。
全喜不理他,只管忙自己的。
铁蹾也不吭声,跟着有样学样。
全喜开始还气着,见铁蹾干得有模有样的,气就消了不少。
中午,铁蹾依旧跟着全喜蹭饭。
下午,菜园里的活儿是栽茄苗。茄苗跟番茄苗育秧是一样,也一样等苗长起来再一棵一棵地栽在菜畦里。
晚上,铁蹾还蹭摸着在全喜家睡。
全喜还是按部就班地侍弄着菜园,铁蹾还是按部就班地跟着他有样学样,渐渐两人都习惯了。
这样一天两天三天,时间久了,村里人就嚷开了,都以为这里头有玄儿。
一个村里住了这么些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什么样大家心里都是呼呼清的,开始大家还信,慢慢就有些犹疑,后来终于不信了,就算全喜说出八个不重样来,也没人信了。因为太不正常了。请人帮自己说媒很正常,没啥说的,帮媒人忙,也在情理之中。这都没什么好说的。可两个大男人同吃同住,出双入对就不对了。又一琢磨,不禁一拍大腿,可不是吗?铁蹾是个寡汉条子,几十年了,从没碰过女人就不说了,全喜呢?全喜是结过婚的男人不假,可老婆外出打工去了,一走就是一年,一连几年,这几年也跟个寡汉条子差不多。俗话说,寡酒难饮,寡妇难当,换成男人应该也是一样的。
村里人闲,平常也没个新鲜事儿,现在好了,终于有稀罕事儿自觉自愿地冒出来了,于是风言风语就在村里传开了。
有人问,铁蹾一个字也不说,只管冲人家嘿嘿地笑。全喜慌了,说他就是缠着自己给他说媒。
然而,谁信呢?
人家不信全喜也没法,又一想,身正不怕影子斜,嘴在人家身上长着呢,管他呢。
全喜不管不顾,他爹却坐不住了,悠悠达达地溜到了菜园里,一看,果然两个大男人一搭一档一呼一应一进一退好像恩爱夫妻一般,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回到家,饭也就做好了,就等人回来吃呢,做饭的是他娘。看见全喜,招呼说:“回来了,饿了吧,赶紧吃饭。”
全喜一愣,不由看了看铁蹾。
铁蹾也很意外,马上反应过来:“哎呀,有人做饭真好,大娘,你受累了。哎,大爷哩?”
全喜当然知道铁蹾说的是他爹,老两口撑杆离不了秤砣,老头离不了老婆,既然他娘在,他爹也一定在,就问:“俺爹哩?”
他娘没理会铁蹾,也没理会全喜的问话,趁儿子洗手的空儿,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饭端到了儿子手里,慈爱地说:“赶紧,趁热吃吧。”
“哎。”全喜心里暖烘烘的,接过碗习惯性地到堂屋去了。在过去——也不太远,大概三十年前吧,人们吃饭的时候,不论早饭、午饭还是晚饭,总会端着碗到胡同里去。东家来,西家也来,大人来,小孩也来。来了,随便一谷堆一蹲,再不济,就脱了鞋,一屁股坐在鞋上,光着一只脚,还是吃的很香。大家见惯了,也不以为意。小孩子看见谁家的饭菜好吃,眼馋得慌。这家的大人就会自觉地走过去,往小孩碗里扒拉。其实,也没啥特别好的饭菜,不过是大家都蒸了红薯,这家蒸了芋头,别家的就馍菜是蒜汁,这家的就馍菜是凉拌白菜罢了。要是有特别的饭菜,比如熬了鱼汤,捂了白酒,做了捞面,包了饺子什么的,都会给左邻右舍端上一碗的。这地方就叫吃饭场。因为就是吃饭的时候才聚起来,吃完饭就散了。吃着饭,说着话,村里的事儿,市面上的事儿,就这样不知不觉传播开来,胡同里就很热闹。吃饭场有多少年头,谁也说不清,据老人们说,过去如果学不会先生教的功课,是要在吃饭场跪着的,说不定还要伸出双手挨板子,大人做了错事,也要在吃饭场里澄清、道歉的。由此推断,吃饭场随着村落一起形成是确定无疑的了。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没什么院子,就算有,也是简简单单的栅栏门,跟没有也差不了多少。后来,有钱了,盖了瓦房、平房甚至楼房,就把院墙也拉起来了,过道也盖起来,还安了阔绰的大铁门。这样,人们再吃饭的时候就不出来了,只在自家的堂屋吃,但凡有好吃的再也不给左邻右舍送了。一天,两天,渐渐就成了习惯。
铁蹾洗完手,也想像全喜那样有一碗热腾腾的饭菜递到他手上,却没等到。往堂屋看了看,见一家三口人一个人端着一个碗都在呼噜呼噜吃得起劲儿呢,知道老婆儿不待见他,却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自顾自到灶屋去了。按他的说法,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然而,灶屋里却根本没有热腾腾的饭菜,老婆儿只做了他们自己人的饭,多一口都没有。
这情形,按当地人的说法,就是在给铁蹾办赖,办难堪,叫他知难而退,别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一般来说,做到这一步,一般人都会望风而逃的,因为要是还不识趣,下一步就要指着鼻子臭骂了,说不定还得挨一顿胖揍呢。
铁蹾就是铁蹾,一点也没往心里去,你不给我做饭,我就得饿肚子啊?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离了张屠夫就得吃混毛猪?这是哪家的道理嘛。我自己做就是了。
他们吃的是汤面,铁蹾要是也吃汤面,就得和面,擀面,切面,再下面,还要准备汤面里的青菜。这些工序,铁蹾不是不会,可他还是放弃了——太繁琐了!为一碗面大动干戈太不值得了!尤其他得上赶着跟他们一家一起吃饭。
三下五除二,铁蹾就把饭做好了,因为实在太简单了。
铁蹾的饭是馏馍。
锅里添两碗水,放上篦子,再把馍破成两瓣或者三瓣,馍变成了馍片,有点热气儿就热透了,几把火就好了。
馍馏好,随便找根大葱剥了皮,就当就馍菜了,又简单又下饭。
果然,一家三口的饭还没吃完,铁蹾就已经吃饱了,随便搲了碗馏馍的水咕嘟咕嘟一喝,一顿饭就过去了。
全喜看看他娘,再看看他爹,他爹他娘只当没看见,只管吃饭,等全喜吃完,他娘收了碗筷就到灶屋洗刷去了,看也不看铁蹾一眼。
铁蹾大大咧咧地蹭过来,掏出烟给全喜爹递过去,全喜爹把头一扭,再递,再扭。铁蹾就收了烟,旁若无人地往沙发上一坐,把烟叼到嘴上,点了火,把腿一跷,悠然自得地吸了起来。
一会儿,全喜娘刷完了锅也到堂屋里来了。
铁蹾见了,忙打招呼:“大娘,你坐。”
全喜娘像没听见一样,走到她刚才吃饭的座位上,刚要坐下,又忽然走过去,在挨着铁蹾的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
谁都不说话,堂屋里很安静,静得能听见铁蹾吸烟时的嘶嘶声,和他从鼻孔把烟喷出来的呼呼声。
到这时候,傻瓜也能看出不对劲儿来,傻瓜也能看出全喜爹娘针对的就是铁蹾,傻瓜也能看出来就是撵铁蹾远离全喜的。可谁都不说话。
一般来说,在这种情况下,最难熬的应该是铁蹾,然而全喜却第一个熬不住了,他站起来往菜园去了。
铁蹾也站起来,跟着往菜园去了。
全喜爹娘也跟着往菜园去了。
到了菜园,依然没人说话,却轻车熟路地拿起家伙各干各的了。全喜娘插不上手,就看着,主要是看铁蹾,像个凶神恶煞的监工似的。她不光监工,还就紧跟着铁蹾,铁蹾在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寸步不离的,紧挨着他,有时候铁蹾一回身就能碰到她,她也毫无畏惧,还是一往无前地紧跟着。
铁蹾仍然我行我素,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架势。
俗话说,人有三急,有学问的人说三急是狂妄、矜持和愚昧,乡下人说三急是屙屎、尿尿、放屁。说得是啊,不管谁,哪怕他是天王老子,也禁不住一天里不屙屎、不尿尿、不放屁的。
过了不多一会儿,铁蹾就忍不住了。要是在往日,只要附近没有女人,他就掏出家伙随便尿在哪里,多数时候尿在排水沟里,惹得全喜直瞪他,嚷他:“这可是菜园啊!”
他却涎皮赖脸大言不惭地说:“菜园咋了?咱浇的就是菜园!按现在的说法,这可是有机肥料呢,等浇菜的时候大水一冲,啥啥都没有了。”就算是解大手,他也是随便往油菜地里一缩,脱了裤子就解决了,解决完了,还不无遗憾地咂着嘴念叨:“可惜了,多好的肥料,要不然能给你壮壮地哩,肥得狠哩!”
这话就把全喜气笑了,挖苦他说:“你呀,要不然你拿回家去啊!”
铁蹾挺委屈,说:“那咋的?要不是想多给你干会儿活儿,我早跑回家了。”
全喜再也忍不住了,吞儿一声笑响了,指着他说:“你呀,你呀,这夹屎头子是不是就是从你身上来的啊?”当地说人小气,不说吝啬,而是说夹屎头子。谁也不知道这说法的来历,就随便编了个来由,说是从前一个财主特别小气,有一回在外跟人闲拉呱,突然内急,却不急着就近上茅房,而是一溜小跑往家赶,谁知半路上没憋住屙了出来,把他心疼了好几天。这事被人传出去,就有人做了精辟的总结,夹屎头子。
这个典故在当地尽人皆知,全喜知道,铁蹾也肯定知道的。谁知铁蹾听了一点也不害臊,反倒是一脸无辜地说:“你别冤枉我,这都讲了几辈子了,我才多大啊?”
逗得全喜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还捂着肚子笑呢。
那时候除了铁蹾,就是全喜,两个大男人,没啥可忌讳的。
可,现在呢?
除了铁蹾,还有全喜,除了全喜还有全喜爹,最碍事的是还有全喜娘哩!就算全喜娘七十多岁了,可说到底她是个女人啊!男女有别,铁蹾的脸皮再厚,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再说,他还指望全喜给他说媒呢,得罪了全喜,还会有个屁的指望啊?
可他实在憋得难受,怎么办呢?
其实也好办,跟原来一样,躲进油菜地里就是了。尿个尿,有什么好看的呢?没人看他,全喜娘扭扭脸也就过去了。
想到这儿,铁蹾马上朝油菜地走了过去。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全喜娘马上跟了过去,就像刚才那样脚跟脚一步不落。
铁蹾听见动静,一回头,看见全喜娘,吓了一跳,说:“大娘,我解手哩,你跟着我弄啥?”
全喜娘一言不发,只是踉踉跄跄地跟着。
铁蹾想,你吓唬谁啊,我就不信我解开裤子,你还跟着?!就继续往油菜地里走去。
全喜娘寸土不让,紧跟不舍。
铁蹾终于来到油菜地里,停下来,慢慢地若无其事地解开裤带。
全喜娘不光跟过来,还慢慢绕到了铁蹾的跟前。
那会儿,铁蹾站好了,嘴里哼哼几句戏曲唱腔,掏出家伙,正要尿,冷不丁瞥见全喜娘,吓了一跳,慌得提裤子不是,抓皮带也不是,忙忙地抓着裤子不至于掉下来,拔腿就往一边去了。哪成想,刚一回头,全喜娘又跟了过去。再躲,全喜娘又跟了过去……
这样,要不了多大一会儿,铁蹾终于尿了裤子……
就算铁蹾尿了裤子,全喜娘也没有放过他,还是亦步亦趋地跟随着。
铁蹾终于苦着脸哀求说:“大娘,你饶了我吧。”
全喜娘一言不发,还是紧跟着铁蹾,而且还跟得更紧,能离他五米绝不离他十米,能在他前面绝不在他后面,能看着他的脸绝不看着他的后脑勺,能盯着他的眼睛绝不盯着他的脸……
铁蹾狼狈极了,一路趔趔趄趄地回家去了……
第二天,铁蹾没来。
第三天,铁蹾还是没来。
第四天,铁蹾连个影儿也不见了……
铁蹾终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