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深渊灾厄

站在山巅放眼眺望，稻妻的四座岛屿只余下了几处零星灯火闪耀，又以稻妻、绯木、海祇三处人群聚集，防御最为坚固，在无数悬浮空中的狰狞恶犬与魔物的四处掠袭、来自地底通道的自走机械以无间歇的火力压制下仍能岿然不动。

而其余地域不是被深渊力量腐蚀吞没只余死寂，就是生机黯淡眼看将要陷落，在以命相博地苦苦顽抗。

拜恩还需留在此地代替狐斋宫的位置，完成她本应做到之事，这样才算是瞒天过海，万无一失。

因此他刚刚就将稻妻地脉汇聚点的影向山封印结界解除，自此之后这里会作为深渊裂口，涌出无穷无尽的魔物与污秽。

而同时作为唯一的“生者”，他的存在也会如黑夜中的烛火般，将所有魔物与从坎瑞亚而来的战争机械吸引到自己身边来，以此削减各地的防卫压力。

不过拜恩并不想将宝贵的力量与精力浪费在无用的战斗上，只是闭目调息，正襟端坐于昔日敌人逝去之地。

他抽出了一丝意念，将物质躯体无法掌握的权能尽数化作无数散逸的脉流，在方圆千米内形成无色无形的绝对领域。

每当一批批兽境猎犬消融空间边界向他猛烈袭来，在踏入到这一死域时就连哀嚎都没有机会发出，于此地金属同化湮灭，彻底消失无踪。

而源源不断自地底甬道中奔出的战争机械，有些如人类般在徒步疾行，有些又如龙蜥般翱翔於天。

虽说形态各异，攻击手段也不尽相同，但它们唯一接受到的命令便是战斗至最后一刻，肃清眼前的所有活物。

被恶意篡改了程序后的机械也不出意外地锁定了视线中山顶的唯一热源，将体内所有存储的弹药与心核中接近永续的能量释放一空。

霎时间，千万道拖曳着尾火的飞弹与铺天盖地的能量脉冲自四面八方而来。可轰鸣的爆炸声未能如愿响起，反倒是机械本身被领域自发反制而来的一缕微弱金光从中心处贯穿前后，失却了动力维续的它们只能无力地跌倒在了前进的路上。

从始至终，拜恩都没有改变自己的动作，而方才还在身边的伊斯塔露也好像已经远去到了何处，不再在耳边言语。

尽管任何未能跨过位格之阶的造物在如今拜恩眼中都只能说孱弱无力，可作为机械与炼金的造物来说，这些兽境猎犬与自走战争机械都是令他不得不感叹的技艺与智慧。

无论是构思之巧妙，抑或是实战表现出的勇武，都远远超出了天理所允许的范畴。坎瑞亚人借由自己的创造力，不折不扣地拥有了反抗既定未来和高天意志的资格。

只可惜他们并未将这份才华用在正轨，也未能抵御不归属于生灵的诱惑，灾厄因他们而生，这是无可辨别的事实。

“喀嚓”

清脆断裂声响起，现实与异界的边界忽然崩碎消泯，渐渐显露出直接通往兽境的道路。

随即，一道黄黑色的巨大门户裂隙赫然出现上空，从中徐徐游荡出一只堪称庞然大物的威严巨狼，它的身旁还缠绕着数以百计的隐爪异兽，正用嗜血的目光扫向四周。

当踏足现界后，巨狼无比痛快地对天嚎叫了一声，正欲在这片土地上大显身手，来向造物之主「黄金」证明自己力量的价值。

理想确实美好，可现实往往不尽如意。

只见身下正闭目养神的男人神色毫无波澜，只是首次轻抬眼皮，淡淡地对它呵斥道：“聒噪。”

一股单纯蔑视的意念裹挟着已至神明境界的权能之力，仅是言出法随的言灵威能就足以碾碎进犯的野望。

群狼的王只觉一阵和煦微风拂过身体毛发，带来了些许暖意与瘙痒。虽明明能够察觉到了死亡威胁潜藏其中，却又因无可抵挡、不可抗拒而绝望。

当它再次拥有对身体的控制权后，惊恐地发现自己那号令臣民的能力就被莫名剥离。

再放眼身周，方才明明还盘旋围绕着，那自兽境中海量涌出的猎犬在转瞬间就仿若雪花般飘散，连最为坚硬的深渊利爪也被那席卷而过的权能余威湮灭为了无的一部分。

“呜唔......”

那只黄金的王兽已初开了神智，本能使其明白眼前男人不可为敌，自己得以存活已是男人留手后的万幸。

它只好可怜战栗地呜咽两声，安安静静地坠落地面，趴伏在了拜恩不可视见的一个角落。

在荒海地底，遗迹巨蛇开辟的暗道里，一队与众不同、没有任何进攻欲望的战争机械与号为黑蛇的精锐骑士混编在了一起，从遥远的须弥地底、化作火海的破碎国度匆忙赶来。

疲惫的脚步踏足了异国的土地，往日训练中征伐七国、讨伐高天的假想幻灭，如今只是来行拯救与赎罪的职能。

“长官，您看那是？”

那为首的骑士听到下属的报告，也抬头望向远处万丈高峰之上。那里竟然还有零星的火光隐隐闪烁，不曾被罪人的贪念所吞没。

但再将视线移至前方，被深渊魔化的野兽与魔物肆意屠杀的平民尸首堆积成山，他们临终时刻的恐惧与不甘仍刻在面容。

脚下的大地在异界力量的腐蚀下，因剧痛而不断颤抖，也因阔别许久的熊燃战火炙烤而哀鸣。

与此同时，异界的狼犬可不会因同根同源就对他们手下留情。当看见这支小队的那一刻起，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异界恶兽与堕落魔物就团团围在了他们身边，威胁地发出声声低吼。

骑士苦涩神情隐于不可避免沾染了污秽的面铠后。他沉默地回头看着与自己一起跨越了遥远路途、朝夕相处的下属们，心中大概是知晓了前路命运坎坷，亦不再有回到故土的可能。

可若是能以自己等人区区微不足道的性命就能洗净王国荣光上的污点，那么这具即将腐坏变质的躯体与灵魂就仍有它的价值。

至少下属们的眸中光彩与长久坚守的骑士道是这样告诉他的。

终于，他将不再锋利、沾染了浊气的长剑从腰间抽出，笔直地指向前方。

“......或许还有生者，快些前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