筋关、骨关、神关、轻舟境……
前三个很好理解。
陆岐身处筋关,是为三关之初。
那第二关就是骨关了,最后一关方为神关。
可是,轻舟境?
什么意思,轻舟已过万重山吗?
很快陆岐就将这些念头摒弃。
多想无益。
等到了那个时候,自然会明白。
当下的紧要关口,是那筋关圆满的亲传狐妖。
陆岐在卧房内,梳理着所有信息,光靠蛮力,可活不长久。
那位“公若不弃,布愿拜为义父”的吕布吕奉先,战力举世无双,下场可好不到哪里去。
天微微亮。
谭府内依旧静谧。
“青丘门的狐妖和谭子昂已死,至少在亲传狐妖到来之前,谭府暂时安全。”
“可以安心地跟叶挽霜好好聊聊了。”
陆岐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处房间。
门前已经无人看守,估计是偷懒回去睡觉了。
倒是省了陆岐动手。
叩响房门之前,陆岐便感知到了里面的异样。
房内,叶挽霜的呼吸略显急促,似乎正强自镇定。
陆岐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直接使劲推门。
叶挽霜披着一件霁青色的薄衫,整个人缩在床榻的角落里。
修长的玉手紧紧攥着一柄银白色的匕首,刀刃在晨光下泛着森森寒意。
朦胧的晨光中。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陆岐!”
叶挽霜惊呼一声。
手中的匕首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她几步冲到陆岐面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身。
“你可算回来了。”
“我害怕极了,一整晚都没合眼。”
叶挽霜将头埋在陆岐怀里,声音带着些许哽咽。
陆岐能感受到怀中人儿微微发抖的身躯。
她一定是担心了一整夜,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我以为是谭老爷派人来抓你,一听到脚步声就……”
叶挽霜说着,回头看了眼地上的匕首。
那是她平日用来绣花的小刀,握柄上还缠着红色的丝线。
陆岐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
昨日还是个谨小慎微的家仆,今日却已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凛冽的杀气。
这般巨大的反差,任谁都会心生疑虑。
可叶挽霜却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他。
“谭子昂已经死了。”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在叶挽霜耳中宛如晴天巨雷。
她瞪大了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什么?”良久,叶挽霜才找回声音,“你说什么?”
“我说,谭子昂死了。”陆岐重复道,“就在方才。”
叶挽霜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岐,喃喃道:“这不可能,老爷他……”
“没什么不可能的。”陆岐面无表情地说,“他死得不能再死了。”
在叶挽霜的认知中,谭子昂是不可撼动的存在。
可今晚的陆岐……
第一次来,就说吕志勇死了。
第二次来,更是说谭子昂也死了。
疯了,真的疯了!
她死死咬着嘴唇,咬得殷红一片。
嘴里有血腥味蔓延,道:“陆岐,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但我相信你。”
“谭老爷一死,谭府上下,会将你视作仇寇,恨不得食你肉、饮你血。”
“官府的通缉令,更会让你寸步难行。”
叶挽霜抬起头,眼中泛着泪光,却又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坚定。
“带我走吧,我宁可与你颠沛流离,也不愿继续呆在这里。”
叶挽霜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决绝,几分祈求。
那双秋水般的眸子,直直地望向陆岐。
陆岐静静地看着她,百感交集。
真不知道前身给叶挽霜灌了什么迷魂药。
这份情感来得如此真挚,让陆岐一时间有些恍惚。
“带你走?”陆岐淡淡一笑,“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我不在乎你是什么人,我只知道,你是唯一对我好的人。”
叶挽霜咬着下唇,轻声说道。
陆岐不知该如何接话。
对她好?前身一时贪欢罢了。
可要否认,直说只是馋她身子,又不忍心。
见陆岐沉默,叶挽霜更慌了:“你,你是不是嫌我累赘?”
“我什么都会做的,洗衣做饭都行。”
“我还会……还会暖床。”
说到最后那句时,叶挽霜的脸颊微微发红,声音也轻若蚊蝇。
陆岐思绪纷杂。
叶挽霜确实生得极美。
若是在平时,怕是早就将她搂入怀中,可此时此刻是没有这个心情。
目前来看,无论是谭子昂的临死遗言,还是叶挽霜此时的作为。
都说明了一件事,叶挽霜是真的一无所知。
同时,也没必要把狐妖和以人炼丹这些事情,说与她听了。
“你当真要跟我走?”陆岐轻声问道。
叶挽霜用力点头,眸子中满载期盼:“我愿意跟着你,不管去哪里。”
“我再说一遍,我杀了吕护卫和谭老爷。”陆岐继续试探,“从今往后,我就是杀人凶手。”
“我不在乎。”叶挽霜咬着下唇,“而且,他们罪有应得。”
晨光将衣裾被染上浅金。
这一刻,陆岐内心涌现出从未有过的感受。
眼前的女子,单纯得近乎天真,全然不知身为青丘门炼丹药材的凄惨命运。
陆岐亲眼见过太多血腥与背叛。
那些声称生死与共的战友,在利益面前毫不犹豫地拔枪相向。
可眼前这个女子,却愿意为了他放弃一切。
若是换做从前,陆岐定会嗤之以鼻。
感情?
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
不该的。
陆岐暗自叹息一声,谭府中不该有这般天真烂漫的女子。
压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问道:“你还有多少解药?”
叶挽霜一愣,似是没想到陆岐会问这个。
从梳妆台的暗格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轻声道:“还有七八颗的样子。”
“每颗能管多久?”
“大概三四日。”叶挽霜小声说道,“不过这些日子,药性越来越重了。”
陆岐:“你是说,解药的效果在减弱?”
叶挽霜点点头:“以前一颗能顶五六日的,现在只能三四日了。而且……”
说到这里,她下意识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
“而且那种灼热的感觉,一次比一次难熬。”叶挽霜声音越来越低,“有时候,连解药都压不住了。”
陆岐眸光微凝。
这便是谭子昂所说的“成熟”吗?
看来这些年的药物,已经在叶挽霜体内积累到了某个临界点。
若是再这样下去,即便有解药,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陆岐,我们什么时候走?”叶挽霜轻轻拉了下陆岐的衣角。
“走?”已有计较的陆岐,轻声一笑,“为何要走?”
叶挽霜一脸茫然地抬头看他,还以为听错了。
不走,难道在此地等着谭府上下和官衙兵丁的包围吗?
“谭府偌大的家业,不该是你来继承么?”
陆岐微微颔首,显然已有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