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倭寇!”
东台场的课盐大使望了望城外衣着怪异的“倭人”,脸色不渝的看向宋康年、赵玄坛二人。
“这谁知道呢?”
宋康年抹了抹头上的汗水,笑嘻嘻的应道。
“我们奉我家将军之命,前往安丰场查验遇袭之事。不曾想半路突然杀出这许多人。”
“想来是倭寇刚刚登陆,被我们凑巧撞到了。”
“若非如此,东台场不保矣!”
宋康年话音一落,果然城门上的课盐大使脸色难看的厉害。
原来宋康年、赵玄坛一小旗人马,一人三骑从盐城前往安丰。
这安丰不仅是个市镇,还是一个巡检司和盐场。
巡检司下辖弓手十余人,盐城下辖哨丁十余人,按理说应该拥有比较强的防守能力,结果被人一战而破。
所以,宋康年极为谨慎,一路上反复提醒赵玄坛要多派斥候,以免出现意外。
那赵玄坛初次领兵,不敢大意,只把麾下特意分出来四骑,探查前后左右。
那安丰地势平坦,一望无际,原无埋伏之处。
眼看安丰已经在望,正要松懈下来。
不曾想,就在这时,突然一伙“倭寇”从侧面的范公堤翻了出来,黑压压的杀将了过来。
粗略一看,有步有骑,约莫有二三百人。
原来他们觑见了斥候的靠近,以为被赵玄坛他们发现了踪迹,这才没等他们进入埋伏就发动了攻击。
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拥有众多战马的一干家丁转身就逃。
对方追了半天,跑的气喘吁吁,队形乱了,骑兵和步兵也脱节了。
就在这时,赵玄坛又带着十多个人又转了回去。
先射了三箭,然后换上腰刀、长枪、大刀一通劈砍,并当着众人的面噶了一颗人头,这才施施然离去。
只把对方气的哇哇直叫,不得不又追了上来。
就这样反复拉扯了几回,最终宋康年、赵玄坛和他们前后脚来到了东台。
东台和大多数盐场不同,因为“倭乱”曾在隆庆年间修筑了城池,并设置了内外两道濠河。
虽然城墙高低不一,低者五尺,高则丈二,又坍塌了两三处。
内外两道濠河也因为常年没有疏通,淤积了大半。
但是,有总比没有强,不是吗?
那课盐大使如何不知这一伙“倭寇”就是被他们引来的,只是形势比人强,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一边好动员镇里的哨丁、灶户前来守城,一边请求他们留下来协助守城。
东台场盐产量为诸场之冠,又曾是盐运使司泰州分司驻地,商户极多,哨丁也有五六十之多。
宋康年念及据此不远,又是西溪巡检司所在,可互为犄角。
他便笑道:“按理说,遇到这种事情,我们当仁不让。”
“只是,一则我们另有任用,不敢擅离职守;二则倭寇非同小可,守久必失。”
“还请课盐大使尽快书信一封,待倭寇攻城之时,趁乱送往海防副使和都转运使那里,请求援兵!”
课盐大使闻言一愣,顿时对这个“矮子”刮目相看。
别看宋康年这两条说的都是正理,其实他这是要彻底坐死了“倭寇袭击东台场”这一事实,推卸掉他们把倭寇引来的责任。
形势比人强,课盐大使没有办法,只好当场书信一封,具言倭寇来袭之事。
宋康年反复查看了两遍,发现没有什么茬子,这才又额外书信一封,交予赵玄坛,请他一并着士卒伺机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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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围东台场?辛苦了,你先喝口水,歇息片刻!”
张顺嘱咐了一番前来送信的家丁,打开宋康年的书信。
除去客套话不提,宋康年在信里写了三件事。
第一件,叙述遇袭和撤退到东台场的经过。
第二件,告诉了张顺课盐大使向海防道和都转运使求援之事。
第三件便是东台场的形势,并附了一份简图。
“西溪巡检司?”
当张顺看到东台场的西南角,上面标着弓手十五人的时候,不由扼腕叹息。
“坏了!”
“怎么了,将军?”
徐彦琦和杨二郎一听张顺这话,忍不住问道。
“你们看,这里是巡检司衙署,鬼子……倭寇一定会想办法占领这里。”
“这倒也是!”两人闻言点了点头,不明所以。
凡战,未虑胜,先虑败。
故而但凡名将,一般都会先占据或者建立一个据点,然后再和敌人争一日之长短。
如果倭寇不傻的话,肯定会想办法占领这里,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笨蛋!”
张顺一看到这两人露出了迷茫而又清澈的眼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孙子兵法》里有句话,叫做“守则不足,攻则有余”,反过来也是一样。
击败同样的敌人,在野战中和攻城战中所需要的力量是不一样的。
如今张顺麾下只有两个小旗五十人,即使再加上赵玄坛一旗,也只有七十五人,剩下朱五四那一旗被他留在了游击署,防止有人搞事。
好死不死,他麾下这两旗的战马,又被他寄存在赵玄坛那里。
这样一来,要想对付占据了西溪巡检司的二三百倭寇,就有点困难了。
想到这里,张顺不由看向了站在船头的私盐贩子徐人王徐全。
原来徐全自听说安丰也遭了劫掠,心中不安,便带领手下和袁邵庄丁壮百余人,一起乘船护送张顺去安丰,准备一探究竟,不曾刚到兴化就撞见了宋康年的信使。
“怎么了,需要帮助吗?可说好了,交情是交情,买卖是买卖!”
“这……还真有一桩大买卖,就是不知道你吃不吃得下。”
张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道。
虽然徐全手下的私盐贩子和袁邵庄的丁壮也不怎么样,至少也见过血,使得鸟铳。
“什么买卖?”徐全一看张顺这神情,不由收起了嬉皮笑脸。
“倭寇!”
“啊?”张顺话刚一出口,顿时众人大惊失色。
原来,自嘉靖至万历年间的倭寇,一度是两淮盐城和江南沿海的噩梦。
先前张顺就听说过,倭寇一度杀到了扬州城下,逼得扬州知府不得不又筑新城,把游击署的教场都包裹进去了。
而更靠近沿海的盐场一带,显然更是倭寇的重灾区。
“好一个倭寇!”
不意徐全听了张顺这话,快把拳头攥出水来。
“你说怎么办?若是计谋周全,我这百十来斤就卖给你了!”
“啊?徐兄,你这是?”张顺不由吃了一惊。
“当年倭寇来袭,我祖父就是死在倭寇手里。”徐全不由恨声道。
“只可恨,待我大了以后,倭寇踪迹几乎全消,欲报仇雪恨,亦不知从何下手。”
“今日倭寇复现,此天赐良机,岂有不去之理!”
“好,既然如此,本将就带你们一起去剿灭倭寇,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