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良海口镇巡检司。
叛军首领李应元死了,剩余的叛军仍在困兽犹斗。
但是,这已经无法挽回他们最终灭亡的命运。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尚未散去,巡检司的地上、墙上涂抹着尚未干涸的血迹。
“将军,人都杀散了,还抓了一百多叛军、丁壮,缴获了几百门火炮,下一步咱们怎么办?”
参将陶廷鑨摸了一把脸上的血,向张顺请示道。
“这......”
张顺一听陶廷鑨的话,看了看面前密密麻麻的火炮,一时间也举棋不定。
仗是打赢了,可是这么多火炮怎么办?
原来李应元一共携带了十门红夷大炮,一百五十门西洋炮。
红夷大炮的重量在两三千斤左右,能够发射六斤以上,甚至能够达到十二斤的炮弹。
而西洋炮则是重三五百斤不等小型红夷炮,一般能够发射两到三斤的炮弹。
按照张顺的估计,前者应该是用来充当攻城炮使用,后者则是用来当野战炮使用。
不过,鉴于这个时代还没有成熟的炮兵战术,基本上有啥用啥,估计都被孔有德一干叛军拿来攻城了。
怎么办呢?
这么多铁疙瘩,带又不好带,丢又不好丢,万一被叛军捡去了,等于白忙活。
“将军,不如把它的火门全钉死了,然后推到河里或者海里去。等到战事结束,还能捞上来再用。”
就在这时,军师王君仕开口建议道。
“这......好吧!”
实话实说,刚到手这么多火炮,一下子全“毁了”,张顺还真有点不舍得。
不过,鉴于自己等人现在的处境,显然没有办法把这些火炮安全带到登州或者其他安全的地方。
随后,张顺便下达了命令,让陶廷鑨负责封死这些大炮的火门,让王君仕把火药都浸泡在海中。
这才抽出时间来,亲自审问刚刚捉住的俘虏。
“什么?你是说李九成和孔有德起了争执,一个要攻打莱州城,一个要攻打登州城?”
张顺刚问了两句,不由大吃一惊。
你道当初,登莱巡抚谢琏、莱州知州朱万年,以及宦官徐得时和翟升为何出现在登州城下?
原来当时叛军得到了登州陷落的消息以后,不仅没有保密,反而大张旗鼓的撤退。
他们这一撤不要紧,城里的山东巡抚徐从治、登莱巡抚谢琏等人都坐不住了,立即决定追击叛军。
副总兵杨御蕃百般反对无效,反而被他们认为胆怯,留在了城中。
结果,这一干人等出城追了三四十里,突然只听见一声炮响,直接半路里杀出来漫山遍野的骑兵。
原来这李九成、孔有德等人早定下计策,故意借机引诱他们出城。
可怜山东巡抚徐从治当场战死,登莱巡抚谢琏、宦官徐得时和翟升逃脱不及,便被人活捉了去。
只是这场战斗赢得如此轻松,反倒让李九成生出一些心思出来。
他寻思着,若是折回登州,夺回登州城,依旧无法改变当前叛军面临的形势。
如今城池已经坍塌一两处,山东巡抚徐从治当场战死,登莱巡抚谢琏、宦官徐得时和翟升又被活捉,这正是攻克莱州,将战火引向中原之时。
孔有德对此却不以为然,他认为登州才是他们的根基。
如今附近的莱州、黄县、招远有“辽人”数十万,若能趁机招募为兵,割据登州,便可行“毛帅之故事”。
一个认为攻克莱州,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一个认为只有深根固柢,割据一方才是正途。
一时间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决定分兵两向。
一个继续攻打莱州,一个前去攻打登州。
谁先打下了,就采用谁的方案。
双方计较一定,这才有了当前之事。
张顺一听这话,顿时大吃一惊,连忙招来参将陶廷鑨和军师王君仕商议此事。
那参将陶廷鑨和军师王君仕一听张顺这话,顿时也唬了一跳。
莱州若失,恐怕他们就只能坐守孤城了。
“怎么办?”
“怎么办,将军?”两人下意识的看向张顺。
张顺一看他们慌乱的样子,差点被他们气死了。
“事到临头,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张顺忍不住训斥道。
“越是危险的时候,越要冷静,越要动脑子!”
等到他训斥完了,也不由冷静了下来。
如今虽然叛军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动向,但是李应元麾下没有骑兵,他们的溃军还来不及汇报给李应元、孔有德等人,如此一来,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唯一可虑者,就是王徐寨前千户所。
想到这里,张顺不由直接下令道:“陶廷鑨,我给你三百士卒,你继续处理火炮和火药!”
“王君仕,我给你三百士卒,我要你马不停蹄,即刻前往王徐寨千户所察看情况。”
“如果王徐寨千户所没有守卫,或者有很少的守卫,你立刻给我攻下来,务必不使他走脱一人。”
“如果王徐寨千户所守备森严,你即刻返回,禀报与我。”
“剩下四百骑赶快随我歇息,随时准备战斗!”
“是,末将领命!”
张顺这军令一下,陶廷鑨、王君仕顿时心服口服,连忙大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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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州东北角,城墙坍塌处。
“杀,杀......”
副总兵杨御蕃顶盔掼甲,带领着麾下的家丁奋勇的和冲上来的敌人战成了一团。
他感到身上的铁甲越来越重,手里的战刀越来越沉,嗓子也越来越嘶哑,但是他仍然咬着牙坚持着。
莱州的重要性,他比谁都清楚。
当初,他被陛下委以重任的时候,比谁都雄心万丈。
如今他累了,甚累,心也累。
先是沙比孙元化、余大成,然后又是萨比徐从治、谢琏、王洪、刘国柱,一个个全特么是猪队友。
前面那俩沙比把一件小事搞得一发不可收拾。
中间那俩萨比则是自作聪明,被人摆了一道,生死不知。
后面那俩萨比,畏敌如虎,躲在莱州后面的昌邑给自己呐喊助威。
服了,都特么是人才!
现在好了,小小的一场兵变,陷进去三个巡抚了,就留下一个千疮百孔的莱州城让我搁这孤军奋战,这特么怎么玩?
“呼,呼!”
好容易赶到前面的压力一松,敌人像潮水一样退了下去,杨御蕃忍不住拄着大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将军,将军,你还撑得住不?”
就在这时参将彭有谟,也穿着去跑来过来。
“撑得住,死不了!”
杨御蕃连话都不想说,勉强回他了一句。
“哎,又来了,又来了,直娘贼!”
然而,两人刚歇息没多久,就看到叛军再次重整旗鼓,一拥而上。
“杀!”
没有废话,杨御蕃提起大刀,准备再度冲杀上前。
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遥遥望见东边方向有一大队骑兵疾驰而来。
他不由心里一个咯噔,心道:完了,这回破了城,怕是跑都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