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相宜一直没有主动去打听过商时序亲生家庭的事情,又或许说,她其实一直在刻意回避有关他的任何情况。
这样听起来确实比较无情,毕竟他们也曾见证了彼此磕磕绊绊的的成长历程,尝过彼此的苦辣和酸甜,他们应该是最熟悉彼此的人,却也是伤害彼此最深的人。
可她要是知道他若是回到自己应该处的位置上,可以过得很好很好,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一切,那郑相宜肯定马不停蹄在见到商时序的第一眼,就把这位遗落民间的皇太孙恭恭敬敬,八抬大轿送回去。
至少郑相宜如今还能仗着曾经那份恩情过得如鱼得水。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闹过一场后,处得尴尴尬尬的,关系也维持的不上不下的,好像在他们中间隔着一层看不见东西,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当它不存在,更做不到冰释前嫌和好如初。
也就是现在郑相宜顶着一副小狗皮囊,还能偶尔在商时序面前肆无忌惮地展示自己的坏脾气,真要哪天换了回去,她说不定又得缩回乌龟壳里装死,装毫不在意。
面上挂着的是云淡风轻,心底其实内耗至极。
可现在商时序竟然因为她咬人就把她流放了,很好,这样真的很好。
他既无情我便休。
就算日后商时序跪下来求她回去,她要是敢就这样随便一两句软话就随他走了,那她就跟他姓。
其实现在在他外公家里待着其实也挺好的。
商家不像普通家庭儿孙绕膝,欢聚一堂,子辈孙辈都有自己的事业在打拼奋斗,平日老爷子身边其也就是佣人伺候餐饭,还有三只小狗逗趣解闷。
单单这样看是挺孤单寂寥,但无数数据摆在眼前让我们不要同情任何一个有钱人,就算对方是个孤寡老头子。
郑相宜到底小瞧了小九的狗爸狗妈在这个家里地位的位高权重,在老爷子眼底就是幺儿小闺女的存在,为了给他们三小只解闷,连戏棚都搭起来,请的京剧演员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一台戏接着一台。
郑相宜也算明白小九那满脑门子的奇思妙想究竟是怎么来的?
她尝试过跟狗爸狗妈交流,最后发现无果,它们根本听不懂自己的话,郑相宜也听不懂它们嚎嚎呜呜说的什么。
看来小九的突发变异只是一个特例。
自小九出生后,在这个钟鸣鼎食的家族里更是金尊玉贵,眼珠子一般被人呵护备至的独苗。
现如今被抱着老爷子怀里的郑相宜,却不耐烦地想捂自己耳朵。
狗爸狗妈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冷淡反倒对她十分关切,可郑相宜受不了它们对她脑门轮番舔来舔去的行为,好在老爷子把她救了出来,搂着怀里一个劲地哄。
“小九啊,这是怎么了我的乖宝?干嘛一直闷闷不乐的?”
“你之前不是很爱看戏的吗?现在怎么也不看了?”
“你想吃点什么吗?跟外公说,外公这就让人出去给你买。”
郑相宜感觉自己有些耳鸣,脑子也嗡嗡的,像是有五百只鸭子同时在你耳边叫,她简直受不来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
好想挣脱,寻个干净温暖的角落晒太阳去,好在一个人的到来,打断了老爷子的舔犊情深。
是商时序的舅妈。
那是个一眼瞧上去极为温婉漂亮的女人,盘着头发,珍珠耳环碧色翡翠叮当作响,改良版的新中式汉服,肩上披着披肩,古代仕女图中大家闺秀的风范,虽然已经快四十多岁了,可肌肤却还是跟剥皮的鸡蛋一样,郑相宜实在好奇她的保养之法。
女人问了老爷子安好,又询问了一些家族事宜上的安排,老爷子倒是不动如山地摆弄着自己的“小玩具”,声音低沉地嗯了几声,最后大手一挥让女人放手去做,倒不必事事都来他面前询问主意。
年少从军中年步入政坛的男人,即便如今已经退休在家,可身上的气势依旧凛然。
郑相宜只见过老爷子身边这一个儿媳妇在家中进进出出,打理庶务,井井有条,对家中佣人说话也温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老爷子这里,却有点儿像秘书跟董事长汇报公司近况。
老爷子到底生育了几个儿子几个女儿?
商时序的生母又究竟是哪位?
郑相宜发誓这次不把这些八卦隐私吃透了绝不回去。
戏台上的咿咿呀呀顿挫有力的唱戏声快到了尾声,女人说完正事,又绕回到家里的私事上。
她温婉一笑:“爸,过两天就是时序生日了,你看到时候要怎么安排好。”
原来商时序真正的生日是这天。
十月二十四号。
当初给他办理身份证,上面的日期可是和她的同一天。
寡妇自然不记得哪天捡到的小孩,图方便,也图省事,鸡贼到故意跟郑相宜爷爷问了她的生日。
说是要跟她同一天,还说什么亲上加亲。
什么胡言乱语胡说八道,分明是小气不肯给他大办,故意来蹭她的生日蛋糕生日宴。
“说起来,去年他生日大办,也请了好几户人家过来,其中不乏有带上自己家中适龄的女儿来的,就是时序好像也没有合得上眼缘的。”
呵!
郑相宜冷笑着从老爷子怀里挣了一下。
才回家多久就派他出去联姻?
豪门难道都这种做派?
虚伪做作!
老爷子以为它不舒服,手一松,任由小狗跑地上,蹲在脚边伸了伸懒腰,午后的阳光沐浴在她身上,烘得雪白的毛发几乎发光。
“去年是为了向大家介绍时序的身份,今年不用麻烦了,那些人……”
老爷子叹了口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时序这孩子总是冷冷清清的,不怎么爱热闹,直接在家里聚一聚好了,让厨房做几个他爱吃的菜,到时候你让居安早点回家,公司的事再忙,他就这么一个外甥。”
居安……就这么一个外甥……应该就是商时序的舅舅。
那商时序的生母呢?
郑相宜好奇地昂着脑瓜在窃听。
老爷子也低头瞧她,那眼睛圆圆的滴溜滴溜地跟着转,机灵的小眼神,眼尾勾起俏皮的弧度,阳光普照,她身上泛着淡淡的光芒,看上去更像妖精了。
“说起来这几天总是偶遇庄市长的太太,她一直带着自己哈佛毕业的小女儿,好像从小就出国读书生活,今年才刚回国,带着上各大商场到处逛逛,小姑娘看什么都新奇有趣,拿着手机到处拍了又拍,嘴里时不时蹦出一句中不中,洋不洋的话……”
老爷子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对劲,美丽妇人的声音瞬间停住,她甚至有些慌。
“爸,我没有那个意思,我自己没有孩子,是真心把时序当自己亲生孩子看待,就想着别人为人父母,都在操劳儿女的终身大事……”
原来是没有小孩。
看来不孕不育果然能永葆青春!
“合纵连横,搞成门阀世家,又算什么政通人和?”虽已进入暮年,可老爷子依旧声如隆钟。
美丽的妇人姿态立得笔直,脊背微微发汗:“以后我会避免跟她们接触。”
到底是一家人何必搞得如此紧张严肃。
老爷子气息微敛:“到了顶端,再无第二,也就只能向下联姻。但也要有个度,要亲民,不求阳春白雪,但也不要下里巴人,要走中庸之道。”
女人怯怯地笑着,点了点头。
老爷子摆摆手也笑笑,让她没事就回去,不用在这里陪着他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女人走后,老爷子又将小狗提溜起来,怜惜地搂在怀里。
无奈,又不是从小就在自己身边长大,即便付出再多关爱也无法真正了解他那颗缜密的心思,何况还敏感,有主见,还孤傲。
前车之鉴毕竟摆在那……
大孙子的婚事他这辈子怕是都干涉不了,但小孙女的他还是能出出主意的。
那个小王八蛋配得上?
也没听说他认识的那个门当户对的家庭里有同类型的犬种,最好还能够同意入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