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越州都督府上下来说,唯一不能投降的就是越王丰谷。
其他人,是在越州都督府为官,还是到扬州都督府为官,没有本质的区别。
扬州公主回味了一下:“长史这话……难道我们夺下越州,还用他们来治理?”
葛望狡黠地笑了:“下官是说了官位不变,可没说让他们继续在越州为官啊!”
杭州、婺州、睦州、明州,哪里不能轮换?
品秩跌一点,也不是不能接受的现实,对吧?
荀越诧异地看了葛望一眼,撇了撇嘴。
这就是个心黑的,可以看不惯,没事别惹他。
明州纳入扬州都督府的事,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在越州城内传扬,一时间人心惶惶。
丰谷在都督府里听到消息,无力地苦笑。
除了手上的兵马,以及越州残存之地,越州都督府已经名存实亡了。
就连这消息,他都是听两名流外官嚼舌头才知道的。
郎新吐气:“都督,不能八百里加急奏报朝廷吗?”
两个都督府相互攻伐,总得有人主持公道吧?
丰谷苦笑:“朝廷自顾不暇,左右神策军全部堵在洛州,跟相州军石庆宗对峙。”
甚至,要不是石庆宗不想便宜了胞弟,左右神策军可能被直接击溃。
没办法,左右神策军将领一蟹不如一蟹,战斗力自然也下降得厉害,而魏国已经得到众多藩镇的支持。
丰朝现在只剩个空架子,就是越州都督府状告扬州,也最多是谴责,谴责死她。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扬州公主敢悍然兴兵,就是笃定丰朝没有能力干预江南的事。
再说,就算丰朝能腾得出兵力,还能飞过义军的防线不成?
扬州公主总算想通了,父亲在世时为什么会容忍义军占据楚州。
“越州都督府、越州、会稽县、山阴县四衙的官吏,应该有不少人动了心思。”
“毕竟,除了大王、都督不能降,其他人都能降。”
郎新一声轻叹。
他是一个例外,毕竟自幼伴随丰谷一起长大,几乎到了生死与共的地步。
丰谷死,他也不能独活。
郎新召来一名心腹果毅都尉:“从现在起,严密监视越州城所有官吏、将校,有谁妄动,先斩后奏!”
也就是他跟丰谷交情莫逆,才敢越俎代庖。
有过,郎新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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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城中,会稽县与山阴县的流外官、吏员持着铁尺,在西门附近一通殴斗。
自从会稽县析出山阴县以来,两县因为大大小小的纠纷,官吏间殴斗过数次,巅峰时期连县丞都赤膊上阵了。
争斗的原因,从争水灌溉到土地划界、抓获人犯的归属,甚至连“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都是争斗的理由。
见怪不怪的殴斗,在郎新眼里却如临大敌,他亲自领一个步兵团,严阵以待地堵死了甬道的方向,冷眼看两眼官吏浮夸的打法。
抠眼珠那个,能再用点力吗?
抡拳头那位,雷声大雨点小有意思吗,照死里打啊!
钩鼻孔那位,你是专业掏鼻屎的么?
对着扯蛋那两位,多少是有点私人恩怨了。
会稽令、山阴令步履匆匆地从各自衙门出来,几句装腔作势的喝骂,让官吏们住手。
郎新能看出来,除了扯蛋那两位是真夹着裆走路之外,其他人造作得太明显了。
谁也不敢保证,他们就一定不会借机冲入甬道、打开城门,喜迎新主人。
这样杂七杂八的试探有好几起,就算郎新想借题发挥,将生事的人斩个干净,奈何人家做事都有分寸,郎新找不到充足的理由下手。
越州城是一座坚城,兵马数量也不少,即便扬州都督府全力攻城,也是旷日持久的苦战。
双方的炮石、弩弓悬殊不大,笓篱战格也能抵消一些攻击,倒也不用担心扬州军突然破城。
入夜,一团越骑突袭扬州军大营。
“火把!”
帐篷遇上火把,火光冲天而起。
所幸驻扎在中军帐附近的荀越及时赶来,带头稳住阵脚,召集起散乱的兵马,将越州越骑挡住。
越骑呼啸远遁,扬州公主稳坐中军帐,让人清点损失。
三百骑越州军,就让扬州军伤亡过千,另的二千人马失散。
这个数量对扬州军来说是九牛一毛,但士气多少受点影响。
值得庆幸的是,受袭的不是粮草。
荀越躬身请罪,扬州公主摆了摆手:“是本都督疏忽了,想着越州的伏兵尽出,懈怠了防御。”
这一番话,除了揽过责任、拉拢人心之外,扬州公主更要向扬州军传达,损失虽有,却不伤筋动骨。
郎新在城头静观始末,微微叹息。
理想状态下,是这一支伏兵夜袭扬州军粮草,将其付之一炬。
缺粮的扬州军,自然无法在越州城下久耗。
伏兵阴差阳错地袭击了扬州军大营,虽然战果不错,却伤不了扬州军根本。
几千人马的损失,根本不入扬州公主的法眼。
次日,九百九十声鼓响,三十六声号角悠扬。
炮石发威,弩弓峥嵘,轒轀车、尖头轳如梭。
城门处,黑烟腾起,火焰升腾。
扬州公主苦思冥想,没有找到药包的秘方,就以火油替代了。
除了没有强大的冲击力,功效还是不错的。
“让辅兵、民夫堆土石,堵死西门!”
郎新喝令。
一名校尉领命,率辅兵推着一车车土石填在大门之后。
几名民夫突然从车舆底抽出横刀,杀了几名辅兵,向城门处奔去。
校尉挥手,几支生鈊箭射出,民夫栽倒在城门后。
“果然让副将猜到了,有人不安生。”校尉冷笑着开口。
一支冷箭袭来,钉在校尉背上,步兵甲都没挡住箭镞入体。
校尉愕然转身,看到街角那一道绛色的身影,心头叹息。
越州城一州二县三个衙门里,以箭术称雄的只有越州司兵佐章显荣!
一个月前,他还与章显荣校场赛射,彼此惺惺相惜啊!
章显荣的出手,表明都督府与越州地方的利益严重背离,到了刀兵相见的地步。
越州都督府治下就越州硕果仅存了,明眼人都能看出,被扬州都督府吞并只是早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