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大院,建筑的设计居然不是以舒适为主,而是备战的风格。
地方逼仄,药包不太好发挥。
一不小心,完完整整的墙体突然多了很多孔,木枪刺出、箭矢疾射,抢功的菜狗胳膊挨了一箭。
“娘的,大眼!别丢了彭城游侠儿的脸!”
被医人一刀剐了箭镝附近的肉,菜狗痛得直嚎,不忘让大眼替他出头。
这年头的箭镝基本有倒刺,想直接拔出来会痛晕的,还不如剐肉痛快。
军中配备的金枪药包上,只要不用力挣扎,止血生肌还是很快的。
大眼拎着口口声声“士可杀不可辱”、身子软得像煮过面条似的“国子监生”楚笙,往府门一站。
“来!射死他!射死徐王的岳丈!”
大眼这一手,唬没唬到徐王府的亲事、帐内不知道,却把楚笙唬住了。
一声比小娘子还尖锐的“不要”,以及滴滴答答的黄色液体落于楚笙身下,“国子监生”的名头从此沦为笑柄。
“不要说笑,区区媵的父亲,也配称本王岳丈?只有王妃之父才配称岳丈。”
徐王丰绅冷漠的声音响起,一颗花容失色的螓首落地,滚到楚笙面前。
这是楚笙的亲生女儿,送给丰绅为媵那一位。
媵虽然比妾地位高一点,在吏部司封司有备案,却仍旧是侧室。
媵之上还有孺人,孺人之上才是王妃。
所以,在丰绅看来,媵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杀了也不心疼。
事实上,楚笙对女儿也不心疼,只不过仗着她谋取利益罢了。
拱门处,一身明光甲的丰绅持横刀,与身着细鳞甲、手持鸳鸯刀的王妃,在亲事的拱卫下摆开阵势。
与安平预料的不一样,丰绅的体型控制得很好,眉眼间带着一丝儒雅。
“大王、王妃,义军仰慕贤名久矣,还请大王下令徐州都督府放弃抵抗,义军会善待所有子民的。”
贤不贤的,也不完全是客套话,至少濮州、曹州饿得举旗造反时,徐州都督府治下没哀鸿遍野。
当然,徐州都督府的兵马也防守在宋州等地界,让黄先之他们去祸害了别处。
安平说这话,只是想减少杀戮,顺带试试能不能把宋州、亳州、沂州、密州也纳入囊中。
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至于徐王夫妇,也没有必要赶尽杀绝。
虽然义军还给不了二王三恪的待遇,但让没有大恶的丰绅占据一个闲职,安平还是有这胸襟的。
杀戮是手段,从来不是目的,能和平达到目的,最好就别用战争——安平又不贩卖军火。
丰绅扬起横刀,语带唏嘘:“要不是立场迥异,本王倒是有心结识将军。”
“征伐之狠,抚民之稳,立足之准,将军能纵横黄淮之间也是必然的。”
“即便没有本王当初令泗州干扰一事,徐州也必然是义军扩大的绊脚石,其他的话就不用说了。”
刀光一闪,丰绅向没有防备的大眼扑去,唬得大眼本能地将楚笙向丰绅砸去。
一刀两断,楚笙被丰绅腰斩,手指头蘸血,惨嚎着在地上写了七个字体迥异的“惨”字,伸手抓住花坛边上的石头,一石砸开了太阳穴。
不得不说,国子监书学生的功底,在这一刻尽显无遗。
丰绅这一刀就是奔着楚笙去的,什么本事没有,一天天显摆“国子监生”,害得军心涣散,早就该死了。
安平喝了一声,拔出横刀跟丰绅对战。
丰绅胜在招数精妙,安平胜在力大势沉,一时间杀得有来有回。
徐王妃眼见徐王吃力,一声轻叱,鸳鸯刀雪花般地向安平杀去,却被秋剑眉挥舞木枪拦截。
夫对夫、妻战妻,两边的兵将默契地绕开他们,一拨接一拨地缠斗。
安平奋力一刀斩下,横刀相撞,安平的刀从中断开!
不是技不如人,只是横刀的质量也跟人一样分个三六九等,安平的刀就是不能跟丰绅的刀相提并论。
幸而安平的实战经验远远强于丰绅,一个仰身,丰绅的刀锋擦着鼻尖而过,安平手上的断刀脱手而出,刀刃划过丰绅咽喉。
血线绽放,丰绅的身躯沉重地倒下,脸上却现出一丝解脱。
这葬德的红尘俗世,永别了,下辈子再也不来。
死在安平手里,总比死在某个不知廉耻的人手里强。
天下最肮脏的,莫过于皇室与宗室。
王妃身躯一震,被秋剑眉一枪挑了心口,与丰绅并排倒下,只是手掌相握,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王府内,还在负隅顽抗的亲事、帐内发出悲呼:“黄泉路远,大王等等我!”
数十人挥刀自刎,场景很壮观,安平只能肃穆地吩咐舒武渊带人厚葬了。
忠义之士,总是值得尊重的。
大眼拍了拍胸膛,嫌弃地踢了楚笙尸体一脚,大步走到郭解衣面前嘀咕几句。
郭解衣转告花勇,花勇又带着大眼走到了安平面前:“禀将军,徐王世子等三名子嗣并不在王府内,是否大索彭城?”
安平摆手:“尽快让彭城平静下来、庶民正常生活。颁布符文,徐州即日起纳入楚州都督府管辖,治下诸县接受义军管理。”
忠于徐王的力量肯定还有,但那是癣疥之疾,让庶民好好生活才是重中之重。
遗憾的是,原徐州都督府治下的亳州、宋州,安平暂时没那么大胃口吞下去了。
沂州、密州,安平还鞭长莫及。
-----------------
舒武渊笑得格外灿烂。
安平其实想把“灿”字省掉的。
不就是把丰绅那把横刀给了舒武渊么,至于笑上一天?
无功不受禄,舒武渊在安平面前不藏私,教会他粗浅的飞刀手法,安平才在断刀之际完成漂亮的反杀。
倒是安薪不断地抱怨安平,逞什么能呢,让儿郎们弄死丰绅不就得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安平如今不止是义军的主将,更是偌大一个割据势力的主心骨,还是天真烂漫的安定之父!
整个义军,也只有跟安平一起长大的安薪可以直言不讳,逮着安平数落,安平还不能翻脸。
好在安薪也将要成家,以后自有娘子管束,想来不会再那么唠叨。
说不定还会诞生个耙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