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千转轮回 幻欲洗魂

“洗魂之道,万灵同途,凡修此法者神魂如若入阿鼻地狱,遭万般极恶苦刑荼毒,或坠入欲海深渊迷失心智,沉沦无边幻梦中;若能持本心不移不惑,不忧不惧,方能领悟无上圣途,摄涤万魂、补益魔识、万千分念,他化自在.....非大魄大智大勇大毅者不可为......”

丁鹏脑海中正浮现出这一段【幻欲洗魂经】的序言,他不止一次看过这段话,自重生以来大难临头、处境万分艰难,他夙夜苦修、费劲心力地去准备应敌手段,实在没有时间去练这门秘法,如今初渡难关,虽然仇家依然虎视眈眈,万幸他拜入内门,只要小心谨慎那些外门仇家绝不敢来玉姹峰放肆。他终于有了立足之地与喘息之机。

神魂之道玄奥无比,即使是他前世的现代科学也不能证明、不能推翻所谓灵魂的存在。在前世一部分人的遐想中,灵魂或许是某种承载着意识的能量体、某种超自然高维产物的映射,某种磁场互相影响形成的异形..........种种猜测,不一而足。

然而此方世界,魂魄是真实存在的,是能被修士观察到、捕捉到、利用到的。不仅是修仙者和异族妖兽,连世俗的凡人普通野兽死后都会产生一具淡淡的魂魄,虽然普通生灵的魂魄魂力孱弱,没有了肉身的滋养用不了多久就会丧失意识,或溃散消失、或沾染阴煞转化为游魂鬼物,其魂力可能汇聚上千只都比不上一只低阶修仙者的生魂。所以普通生灵的魂魄对于修真者来说没什么利用的价值,只有一些低阶散人邪修走投无路才会大肆屠戮凡人收取魂魄,妄图以量求质用来祭炼法器,这种邪修大多下场凄惨,连魔道修士都不屑多瞧它一眼。

像血煞宗这样的魔道大宗,所获取的生魂血珠大部分来自外海妖兽,少部分是来自与敌对宗门冲突中阵亡的修士或者私下猎杀的一些散修,和灵城中豢养的淘汰人种等等。

早在一天前,丁鹏就已经结束了历经三天时间的祭炼,他不仅将冰晶剑、血月刀和血魂钵都祭炼完毕,还顺带着把青风舟和几件小法器也祭炼了一番,能够初步催使。在这之后他舒缓神经、放空大脑美美地睡了一觉,这才精神饱满地盘膝坐起,细细参悟这门【幻欲洗魂经】。

魔门专修神魂的秘术俱是无比的暴戾凶险,这一点曾修炼过五鬼灭情法的丁鹏深有所感,五鬼灭情法是以豢养的鬼头为中介去吞魂啖魄、壮大魂力继而反哺一丝精纯魂源给饲主,由鬼头去承担大部分魂魄的杀气怨气和各种驳杂情绪意念的侵染。

而这幻欲洗魂经则更加酷烈霸道,竟是直接吸摄一道生魂到识海中,经由洗魂经搭建的一个【幻妙灵漩】的作用下与本体神识强行引发灵魂共鸣,从而激发出潜藏在这道魂魄最深处的一抹纯净之极的灵识本源,被修者吸纳入自身补益、壮大神魂。

在引发生魂与本体神魂的共鸣过程中,就是最为凶险的时刻,修者不仅要全盘接收这只生魂从出生到临死前的记忆灌注,还要承受这只生魂带来的的情感欲念、杀意怨气等各种侵染,这只魂魄生前经历过的一切都将不断地被修者沉浸式体验,好似轮回一般,若是修者心智不坚,承受不住这片情感记忆的洗礼,很大可能会神志消散迷失在这轮回中不能自拔;最后不是神识溃灭徒留一具躯壳,就是发疯而亡.....

要知道生魂并不是完全死亡的,修仙者的生魂只是法体被毁,没有肉身灵气的滋养,如同无根之水滞留在世间,依照存世时间程度它们保留着生前大多数的意识和记忆,洗魂经引动共鸣,要是这只生魂和本体神魂实力相差无几,极有可能趁修者沉沦在记忆轮回中强行挣脱而出,施展夺舍之法抢占修者的法体,到时候修者不仅竹篮打水、前功尽弃,还要反过来被外来者吞噬神魂;此法之凶险可见一斑。

当然幻欲洗魂经作为无上魔典的入门之法又岂是浪得虚名,对此隐患早已作出了诸多应对规避的手段。

首先要修成幻欲洗魂经的第一层,人族修士的生魂并不是最好的选择,相比于人类天生就有复杂的情感欲念,低阶妖兽的魂魄更加的容易被炼化,低阶妖兽虽然躯体强横,生来自带天赋法术,寿元也比人族悠长,但修炼难度比人族高了数倍,其魂力虽然和同阶人类修士相比甚至更为强大,但魂魄的凝练程度远没有同阶人族修士高,低阶妖兽不过是初开的灵智,缺乏人类那样的复杂情感和自我调节能力,更多地依赖于本能和直觉的原始表达;与低阶妖兽的魂魄共鸣,所能体会到情绪侵染粗犷、单一、直白,修者能够轻易的摆脱而出,完成洗魂过程,吞噬掉它的神魂本源。

其次修者按照洗魂经秘法在识海中构建的【幻妙灵漩】,拥有强大的主场优势,吸摄而来的生魂在被引动神魂共鸣时,同样要经受修者本身的记忆情绪强行灌注侵染,幻妙灵漩会将修者的记忆情绪放大数倍之巨,引动更多的心魔执念彻底让生魂意志迷失、沉沦在无限轮回的记忆幻景中。

丁鹏对这本功法如何构建幻妙灵漩已经了然于心,他在识海中的意识已经汇聚凝结成一个和他容貌身形一致的人形魂体,盘膝而坐,双手各自掐一个古拙印势,口中不断地念颂魔经上的咒语;伴随着颂咒声渐响整个识海都微微震荡起来,魂体上浮现出无数紫色光点,飞离而出凝成一枚枚细小神秘玄奥的紫色符纹,丁鹏对这些符纹有一股莫名的熟悉与亲近,这和当初那半颗黑珠渡送过来融进他魂魄的那枚繁复紫纹似乎同出一源。

这一枚枚紫色符纹互相吸引缠绕凝成一朵十二瓣紫莲,随着紫莲缓缓转动,识海中的神识之力不断地被吸摄进去,紫莲越转越快,形成一道转动不止紫光莹莹的漩涡,丁鹏炼气七层的识海原本有一汪池塘大小,经过漩涡的吸摄后只剩下魂体脚下浅浅的一个水洼。识海此刻空空荡荡,只余一人一洼一漩涡。

但此刻丁鹏的意识却是欢喜雀跃的,灵漩能如此轻易便凝结成功,想必是依靠融合进自身的那枚紫色符纹的功劳,下面,该试试这灵漩的威能了....

意识重新回归肉身,丁鹏睁开双眼,单手成爪一吸,将血魂钵摄到手中,血光森然的钵中窜出一股黑雾悬浮在面前,雾中阴气翻滚,无数被阴气束缚的幽绿色魂魄在雾中载浮载沉,各种痛苦哀嚎的意念扑面而来;除了少量的人类生魂外都是大量形态不一的妖兽魂魄,丁鹏精挑细选了一番,从中选了一只触手怪样子的妖魂,这只妖魂魂力萎靡孱弱,正是最好的试炼对象,就叫它“小触”好了。

心念一动催使血魂钵将黑雾收起,只有数根细小的阴气锁链将这只妖魂捆绑严实缓缓送向丁鹏,在靠近脑袋的一瞬间,锁链纷纷脱落,妖魂突然魂力一荡,就想遁空逃走,而丁鹏脑袋中产生一股庞大的吸力,将妖魂狠狠拽进丁鹏识海,丁鹏本身的意识同样被一吸而进,没入幻妙灵漩中.........

“砰咚~砰咚~~”感受着身体各处足足五颗心脏传来的强烈颤动,丁鹏发现自己的意识依附在一具海妖脑海中,应该说现在的他就是小触,他能够清晰的感应到此兽的每一丝细微的魂念波动和每一寸身躯的强大活力.但他根本无法影响操控妖躯,只能作为一个看客被动地承受一切.....

这是一只生有三眼的海妖幼体,腹下有十六根触手,此刻的它被包裹在一层半透明的隔膜之中,正不断地奋力击打啃咬着坚韧之极的隔膜,一股对外界强烈的好奇、渴望和挣脱束缚破壳而出的冲动充斥着它的魂魄;

它成功了!隔膜被咬出一个缺口,大量的海水倒灌进来,庞大的水压将它挤成一团,但片刻后它就适应了这股压力,柔软又坚韧的躯体从缺口出钻了出去,在幽深的海底肆意变换着形态翻飞遨游,舒展摆动着触手,丁鹏能清晰感受到小触此刻无尽的喜悦,那是对自由的向往;丁鹏的意识跟着小触在海水中徜徉,见识了无数瑰丽多彩的深海奇景....

画面一转,小触正潜伏在一片杂乱的珊瑚礁上,此刻的它的体型比幼体时大了数倍,光是一根触手都有十丈长,它的表皮正在不断地蠕动变形,变的和礁石一样黑黢粗糙;它的数颗心脏和肺部竟然停止了颤动,蓝色血液也不再流动,强大的生机和妖力竟然被收敛的分毫不漏,犹如一块真正的死物礁石一般,连丁鹏都不禁叹服这种拟态到了极致的伪装天赋,这时天空传来几声鸟鸣,一只妖鸟在盘旋几圈后落地,谨慎地观察着这片礁石,锐利的双眼死死盯住那株长在小触头上的灵草,待妖鸟近前,小触突然弹射暴起,数道水箭、毒刺迅疾射向妖鸟,整具妖躯化作一张大网朝妖鸟当头罩下,礁石上立刻妖力激荡、石屑纷飞......

画面又转,小触正悠闲地趴伏在一只巨龟的背上,沐浴在月华冷光下,贪婪地吐纳着这片海域充盈的天地灵气;龟背看上去更似一座大岛,像它这般低阶妖兽还有很多,它们各自占据一块区域,一边警惕地提防彼此,一边吐纳灵雾;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震天蹈海的兽吼打破了龟背岛上众妖维持着诡异的平衡,一股沛然无铸的声波伴随着滔天巨浪将巨龟生生掀翻,龟背上的小触被这突如其来的声波震碎护体妖光和大部分内脏,震断了大半的触手,被击飞到了极远处沉入海中;

依附在小触脑海中丁鹏神魂还来不及恐惧就被这声兽吼震得濒临崩溃、陷入昏迷,等到丁鹏恢复意识醒来,发现小触正缩成一团躲在一处海底石缝中舔舐伤口、瑟瑟发抖,丁鹏也是心有余悸,明知道这是小触记忆演化的幻境,但还原的这一声兽吼竟然还有如此可怕的威能;差点让他神魂溃灭,这样看来就算是魂力孱弱的低阶妖魂,其生前记忆构筑成的幻境同样不能小觑,必须要更加小心谨慎的提防......

画面再转,此时小触正跟随着一大群的妖鱼海兽集结在一片稀疏礁石的海面上,为首的一只类人形妖鲛妖力浑厚,散发出的灵压可怕之极,丁鹏按照这股灵压判断此鲛应该是四阶大妖;它一对碧色竖瞳随意扫过全场,在场众妖就感觉寒意彻骨,一身妖力运转凝滞,大骇之下纷纷伏低做小,顺从臣服。妖鲛见此也不二话,尾鳍一拍,一股灰色妖雾弥漫而出,裹挟住在场的诸多妖兽,朝前方滚滚而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飞驰的妖雾一顿,收敛回妖鲛身上,丁鹏通过小触的三眼看到天空被黑云笼罩,这片海域波涛汹涌、风雨雷电交织;不远处还有数批像它们这样的兽群存在,无数妖兽组成的兽潮围住了一座狭长的海岛,此刻岛上灵光闪烁煞气冲霄,一层层光幕凭空升起,丁鹏只看了一眼便认出这是人族势力的法阵。

这时天上黑云一阵翻滚,伴随着雷鸣般嗡响的龙吟,一具庞大的蛟首从云层从探出,它张嘴一吐,无数电弧缠绕的葵水阴雷倾泻而下,空中还凝聚出五道散发着庞大灵压的妖力蛟爪,同样向下方狠狠抓下;下方岛屿法阵灵光大放凝聚出密密麻麻的烈焰金刀和雷光火球正面撼上了阴雷和蛟爪,“轰轰轰~~”一时间连绵不绝的炸响和光华震撼了整片海域,剧烈的灵力波动将此间天地灵气绞得紊乱无比。

天上黑云翻滚,雷声阵阵又在酝酿着什么厉害的法术,此时下方岛屿升起一道数十丈长的青色剑光一闪之下就射向黑云,虚空中传来一声暴喝:“孽畜!还敢来犯我临渊岛?看本座不扒了你的皮!”这名人族修士声震四方,这声怒呵似乎蕴含着某种秘术,连远在兽群最外围的小触都被吼的神魂震颤不已脑袋嗡嗡直响。

那道青色剑光在空中飞掠纵横,黑云剧烈翻滚,而炸雷般的爆裂声随之大起,并不时有刺目的剑虹、雷火电光急闪而过;显然那名修士正在黑云中与那头恶蛟斗的难分难解.

此时围住海岛的妖兽群终于动了,小触所在这一波兽群在妖鲛的一声怒吼下纷纷怪叫着冲向了海岛外围,各种天赋法术,毒液、尖刺、鳞标等攻击纷纷击在海岛的防护光罩上,而岛内的低阶修士依托阵法纷纷催发攻击禁制、放出法器、法术轰向兽群,各色光华闪动,阵阵兽吼炸响不绝,一场人妖攻防大战就此展开。

附身小触的丁鹏对面这种大场面亦是心潮澎湃,此刻的小触神魂剧烈波动,有着远超寻常的丰富情绪,有被高阶妖族压制威逼的无奈和畏惧,有面对战场上闪躲掉四射而来的法术威能后惊恐和侥幸,有嗅到阵亡人族尸身后嗜血的亢奋,有看到前面妖族被击杀陨落后的猬缩和胆怯.....

正当丁鹏还在细细品味着小触剧烈的情绪波动和人妖双方残酷的生死搏杀时,眼前的画面戛然而止。

一道青色剑光不知道从何处飞来,只是往外围的兽群无声的闪动了一圈,丁鹏就发现小触的生机在急速消散,刚才还无比丰富的情绪迸发此刻只剩下了愕然和深深的不甘....小触眼中最后的画面停留在了满是妖兽死尸和残肢,被妖血染红的海面上载浮载沉.....

丁鹏的意识从幻妙灵漩中摆脱而出,重新返回了魂体,此刻他发现那只被称作小触的妖魂正楞楞地呆在幻妙灵漩的另一面动也不动,转动不休的灵漩中不时亮起五彩缤纷的炫光没入此妖的魂体中。

丁鹏微微一笑,第一次历经了这只海妖将近百年的生途记忆,的确是收获颇丰,这只小触怪的妖生算不上有多少精彩的跌宕起伏,但也让他见识到了外海世界的残酷和万千普通妖族中的一面,作为一只没有族群庇护的散妖它已经竭尽全力在谋求生存和修炼,不过最后还是在大妖胁迫下被充作一具探路的炮灰....

“这世界终究是拳头大的说了算”丁鹏微微感慨了一下,魂体便双手掐诀对着幻妙灵漩轻轻一点,无数细小紫色符纹浮现而出化做五根光丝,狠狠地扎入这只妖魂体内,从妖魂体缓缓中拽出了两颗米粒大小的透明晶粒,散发着纯正湛然的毫光;整个过程这只妖魂竟然没有丝毫反应,仍是动也不动。

“这就是神魂本源吗?”丁鹏的魂体感应到晶粒的存在后竟然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想到将之吞噬的冲动,他张嘴一吸,两颗晶粒被摄入魂体口中,随即便感受到神魂传来一阵舒畅之极的呻吟,能够清晰的感应到自身的神识壮大了那么一丝,意识魂体脚下的识海水洼外扩了少许。

丁鹏发现那只小触妖魂在被抽离了神魂本源后,魂躯正在迅速溃散,即使是这样妖魂依然是那副呆滞迷离的模样,下一刻这只妖魂已经完全消失在这世间,彻底死亡了;丁鹏对此到是早有预料,他两世为人,如果以此身原主区区近二十载的人生阅历所构建的记忆幻境来看,是绝没有这么容易让此妖彻底沦陷失神的;

但以他前世那迥异与此方天地的全新世界所构建的记忆轮回,对妖魂来说绝对是一次剧烈震撼的冲击,各种丁鹏主动或者被动接受的海量信息流会不断冲刷着它的本识心智,前世的各种地理、自然、科技、光影和声音、艺术、人文历史和对浩瀚无垠的宇宙星河的幻想等诸多新奇事物,如果放大十多倍该是多么恐怖的体验,前世信息时代的无数信息碎片就算是观看某个火爆视频都有海量的弹幕堆叠闪过,以这些信息为底放大十倍绝对不是这只小妖能够承受的。

切身体会到了幻欲洗魂经壮大神识的玄妙威能,丁鹏心生欢喜,他的意识回归肉身,发现从拘押妖魂吸摄到识海到彻底炼化神魂本源才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而已,以这样的进度,一个时辰足以炼化十二只左右的妖魂,五天时间应该就能练成洗魂经的第一重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