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轮回内外

“起雾了，我……”

在听到这句熟悉台词的瞬间，加斯东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一把将勒内手里的左轮给抢了过来。

勒内对同僚没保留丝毫戒心，被加斯东轻松夺走武器后，惊诧地抬眼看向了他，一脸莫名其妙地骂道：“你小子，找茬啊？我……”

没等勒内展现出他多年在赌桌上练就的骂人功底，加斯东便张手，向他展示了他爱枪的另一侧——那是勒内刚刚没有着重检查的外侧，此时已被密密麻麻的红叉所覆盖。

在见到错误提示的瞬间，勒内愣在了原地，原本浑噩而麻木的眼神里恢复了点神采。

他怔怔地扫了一眼周遭，恍然记起来此前所发生的一切，才揉了揉太阳穴：“这是第几次了？”

“第七次吧。”加斯东随手将那把左轮递还给勒内——那把左轮上的红叉有些奇怪，触碰到的瞬间，整个世界会像时间暂停般卡住，其他红叉似乎都没有这功能，“这次该怎么办？”

加斯东在被黑船第二次撞死后，便意识到了他陷入了某种“轮回”。

第三第四次轮回，他都在试图阻止黑船来袭，但所有尝试都宣告失败。

如果他在第一时间指挥所有人撤离，黑船一两分钟便会冲破雾气，直接撞向码头带着所有人殉爆，他们压根来不及撤离。

如果他命令灯塔用灯语将黑船向错误的方向指引，倒是能多拖延十五分钟左右，但黑船最终还是会冲破迷雾。

第五次轮回中，在意识到自己已经束手无策后，加斯东开始寻找帮手，并在第六次轮回中，成功唤醒了勒内。

不过，同样的方法，对干部级狱警以外的人似乎并没有效果。

除了勒内，加斯东没有唤醒任何一个其他狱警。

“天知道。”勒内翻了个白眼——灯语引路就是他在上一个轮回想到的办法，但最终也失败了，“他妈的，如果那艘狗娘样的黑船不是上来就自爆，或许还有点办法……对了，你有尝试呼唤典狱长吗？”

“我试过了，典狱长没有出现。”

干部级狱警都随身携带着呼唤典狱长的魔石道具，又身处恶魔岛结界之中，按理说，他们大声疾呼几下，就能将无所不能的典狱长召唤出来。

加斯东在第二次轮回就尝试呼唤让娜了，但她却没有出现。

“不出所料，这里一看就不是现实世界。”勒内叹了一口气，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怀疑现实世界里的我们，很可能已经死了，典狱长正在现实给我们收尸呢！”

加斯东抿着嘴，完全无力反驳勒内的猜测，因为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黑船带来的痛苦与毁灭，仍清醒地存在于他的脑海中，轮回并没有让记忆模糊，反而让他一遍遍重复着死亡。

两人对视一眼，一时间陷入了无力的沉默。

“嘟——”

汽笛声响起，但两人并没有下令用灯语去拖延黑船的登陆时间。

就算延迟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毕竟他们都已经死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听起来有些熟悉的声音，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喂？有人能听到吗？”

勒内与加斯东同时抬头，那声音是从前者手中的左轮传来的，准确地说，是从那片密密麻麻的红叉中传来的！

而且，他们都听出来那个声音的主人。

“洛兰·卡文迪许？！”

……

“轰——”

又一声闷闷的爆炸声响起。

从他们进入地下隧道开始，来自码头方向的爆炸声不断响起，间隔时间不定，有时只间隔两三分钟，有时则间隔将近二十分钟。

一开始，洛兰等人还担心有塌方的危险，呆在原地并没有第一时间前进，但很快，他们便意识到远方的爆炸威力似乎变小了，并没有再撼动地下隧道。

于是，三人小队很快便开始了前进。

不过，三人中唯有洛兰，注意到了那一声声爆炸带来的变化——视野范围内的错误提示，似乎随着连环爆炸而越来越多了。

地下隧道原本只有零星的错误提示，但在接连的爆炸声后，些许错误提示凭空出现在了眼前。

这引起了洛兰的注意。

要知道，洛兰在现实世界，还没有见过错误提示凭空出现，大多数错误提示都有迹可循，可以看得出来是从其他地方移动过来的。

错误提示凭空出现的情况，要么发生在钟响世界尽头与里世界的交界地，指引听钟人前往里世界，要么就干脆是在里世界内，随着纠错机制的生效而一同出现——总而言之，都与里世界直接相关。

错误提示的反常，让洛兰皱起了眉头。

三人小队中，百夜与马文都不是受诅咒者，眼前的错误提示还没有多到量变引起质变的程度，因此，他们既看不到错误提示，也无法触发世界漏洞，前进的速度不受任何影响。

只有洛兰则微微放缓了速度，落在了三人小队的最后，用手指不断拨弄着身边墙壁上的错误提示，确定着每一个世界漏洞的类型。

穿模。

空间错位。

音频输出错误。

不光是这些世界漏洞，洛兰甚至久违地碰触到了罕见的“死机”——当指尖与错误提示相触的瞬间，世界陷入了如时间暂停般的死机之中。

在死机之中，洛兰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点：

他刚刚碰触的所有世界漏洞中，并没有复合型——也就是不同种类的BUG同时发生的那种。

或者说，迄今为止，他总共只遇见过一次复合型世界漏洞：

在勒内的左轮上，穿模与死机，同时存在于一小块世界漏洞中。

在那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见过不同BUG组合在一起的世界漏洞了，哪怕是当初地下大空洞的超大BUG，音频输出错误与空间错位也保持着界限分明。

现在回想当时的情况，洛兰意识到了不对劲。

如果左轮之上者真有穿模BUG存在，他当时又没有尝试修复世界漏洞，为啥能拿起左轮对勒内射击？

穿模只对勒内生效而不对自己生效？这没道理的！

难道说……他其实不光能修复BUG、扩大BUG，还能凭空制造BUG？当时，他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发动了这个能力？

洛兰心意一动。

在死机结束后，他止住了脚步，看向了那块半个巴掌大的“死机”，再度伸向了手指，同时心中默念：

音频输出错误。

下一刻。

“嘟——”

隐约的汽笛声在地下隧道之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