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青楼王子（下）

“来晚了来晚了。你们俩，错过精彩的那一段了！”

欢愉一刻门前站着群人，对给艾琳带路的两个孩子绘声绘色地汇报情况，

“我们拦着，不让他进去，可把他急坏了。说什么要把我们都宰了之类的蠢话；又说他是王子，我们都是他的臣民。那好吧，特别照顾一下王子殿下。我们就不要钱了，要他学狗叫几声，就放他进。”

每句话都割在艾琳的心上，可她没法发作。

“他叫了吗？叫了吗？”小个头的孩子兴致勃勃。

“嚎丧一样地叫，还觉得自己委屈呢！”众人哄笑起来。

“让开。”艾琳道，“我要进去。”

这群人转头看她，像是郊狼群打量一只误入荒野的大鹅。

“我的漂亮小姐，这是什么地方啊？可不是给良家人光临的。”有个歪戴帽子的家伙说道，“您要是那方面的主儿，您得从后门进去。从正门进，只能是进去讨活干——”

“滚！”

艾琳怒喝一声，把不知道挤压了多久的痛苦、郁闷和委屈全释放出来。吓得这群人哆嗦了一下。

“我说，你不觉得这天很热吗？你还穿着个披风。”那人向前一步，“要不，脱下来凉快凉快——”

他刚伸手，就被一记重拳放倒，滚倒在台阶上。

“叫你们让开是请，喊你们滚是命令。”

小杰揉了揉拳面，一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以防对面一哄而上。

“一群没卵子的东西扎堆站这，就以为自己是好汉了？有种的，一个个出来单挑。”

“操你的！我——”

戴帽子的人还没彻底站起来反扑，小杰直接一脚重新踹倒他，把他的脑袋踩在台阶上。

“饶命啊！英雄，饶命！”他的帽子也飞了出去，大声求饶。

“还有谁想尝一尝台阶的滋味？”小杰环顾四周，抬起脚来，“我已经联系了巡逻队。说你们在这里搅扰诺埃拉家族的生意。识相的，现在就走。”

一听到巡逻队要来，这群地痞混混，还有瞎混的小孩立刻作鸟兽散。

“多谢……你怎么会在这里？”艾琳觉得后半句不太该问，可她知道小杰不会是指望着这种事享乐的人。

“弗雷大人准备要回风盾堡了。”小杰说，“他让我来找你。”

“那你又怎么会找到——”艾琳瞪大了眼睛，明白了一切。“……你们，早就知道了。”

“是。”小杰低着头，轻描淡写，一句带过，“还请您尽快解决吧。我也不方便在这种地方的门口久待。”

艾琳转头拉开欢愉一刻的帘子，进入室内。

水烟壶喷出的云雾环绕着整个大厅，带着些暧昧的耳语，钻入内脏当中。

这群人玩的游戏实在不堪入目，艾琳匆匆掠过这些拿瓦片、骰子当道具的半光膀男女，很快就锁定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维洛斯王子。

“大人，您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一个身材姣好，穿着羽毛服饰的陪酒女靠在维洛斯身上，为他斟满一杯。“我们几个，都念着你们的好呐！”

“是呀，大人。您看，送我的项链，我天天戴着。惹得其他客人都眼红了。”另一边的女人则浑身如雪，依偎在维洛斯怀中，喂他饮酒。“可他们哪里知道您的威风。哎，只可惜您不能常来。要不然，我也懒得伺候他们。”

“我是王子，也就是将来的王上！”维洛斯喝得醉醺醺的，满身酒气。也不知道他是来之前就喝了许多，还是刚进门就被拼命灌酒。“你们伺候好我，都有赏！来，都喝吧！”

一阵嬉笑之间，艾琳已经站到了他们围聚的桌前。

她懒得和这些姑娘计较，或者说，她也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这……”戴项链的陪酒女看到一脸阴郁的来者。正有些迟疑，一旁的伴赶紧拉上她，匆匆从维洛斯怀里挣脱出来，绕到房间后边去了。

“欸？干什么都走了？”维洛斯忽然感到怀中的空虚，可他醉得晕头转向，连脾气都不知道该对哪边发，只好给自己倒了一杯。

艾琳·海卓莉丝劈手夺过酒杯，把酒泼进一旁的火炉里。

“你——”

维洛斯站了起来，认清了未婚妻的脸。

“是你……”

他酒醒了一半，昏头昏脑地坐回去，一副十足的窝囊样。

“维洛斯，瞧瞧你的样子！”艾琳痛心疾首，“胡茬满面，眼袋垂肿……你哪里还有人君的样子？”

“住嘴！”维洛斯怒锤桌子，“你——你哪里有脸来指责我？我当初信了你，把日熔镇交给你。你却被人架空，养了堆叛兵出来！”

“那群人，一天要工作十五个自然时以上。没有休息，日夜笔耕不辍。”艾琳斥诉道，“你呢？除了一些要紧的大事是亲自操处，其他的都甩给那群总管去干。他们把风盾堡都掏空了，你知不知道！”

“啪！”

维洛斯甩了艾琳一个耳光，让她直接转了半圈。

“你……竟然向着别人说话？”落魄王子指着自己的胸口，“我才是你的未婚夫，我才是！你是不是变心了？你是不是被那群人玷污了身子，还想着要当了婊子来找牌坊？”

“维洛斯，你看看你现在待的这个地方。”

艾琳原本心乱如麻，被打了这么一下，头脑里的混乱反而一扫而空。

“你说我变心了？我身上有「咒棘」，谁都没法碰我。你的士卒为了你，在外奔波劳作。而你拿着他们赚的钱，在这里喝花酒、玩女人——你还有点人样吗？”

“她，她，还有她，她们！”维洛斯跌跌撞撞走到桌前，像点兵点将那样指着周遭的卖身女，“——都比你强上百倍！她们热情体贴，体谅我的难处，宽慰我的辛苦。你？连碰都没法让我碰，养着你和养一个花瓶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给你用来发泄的肉袋子。”艾琳的思路越发明晰，“我和你的婚约，可不只是谈情说爱。家父有言，我除了是你的未婚妻，还是你的左膀右臂！你就因为我不能被你接触，事事把我排挤在外。这就是你对这段婚约的理解吗？”

“够了……住嘴，婆娘……住嘴。”维洛斯抓着酒瓶，冲着艾琳犹豫了好久，只从嘴唇里挤出这么几个字。

“也许我真的不够聪明，我还希望你有救。”艾琳说，“戒酒吧。维洛斯，回到当初出镇风盾堡那时意气风发的样子。你还有忠于你的人，要走的路可以只是刚刚开始。”

“他是可以一走了之、重振雄风……”一个身如墨染的女子走了过来，她抚着小腹，驱赶艾琳：“那这个孩子呢？王子的私生子，生下来就得寄养在妓院里？”

这话原本是绝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话，她有几条舌头都不够拔。可见王权现今已经衰微到了什么地步。

“什——畜生！我之前就让你把它药了！你难道没听见？”维洛斯冲向那个女人，抓住她的臂膀。“你现在就找嬷嬷，让她给你喝药茶！现在！”

“够了。”艾琳看着未出世的子嗣，脑海里什么杂音也没有了。“我要走了，王子殿下。你今后自己保重吧。”

“艾琳，等等！艾琳！”王子试着拉住她，可却被「咒棘」刺退。

他跌倒在地上，颇像个哭闹的孩子，丑态尽出：“艾琳！海卓莉丝！我命令你回来！回来！以王子的身份命令你，你难道不是王国治下的子民了吗！艾琳，想想你的父亲！艾琳……”

然而，这些幼稚的威胁已经留不住她了。

宰相之女撩开帘子，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