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寂然闭紧了嘴巴一言不发。
看得出他的内心正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
“那好吧。”
他最终是妥协了,说完他便又恢复了一言不发的模样,转身去新点了几盘清淡的菜,吩咐小二一并送到楼上了。
温九也放下了筷子:“我再去看看他,叶姑娘若是吃完了就先回房休息吧,这几日赶路也辛苦了,好好休息,免得自己身子也累坏了。”
叶忱抱着自己的碗点了点头,又吃了几口饭之后就带着叶安回去了。她们回屋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阳光透露着一丝猩红的光沉沉的压在泽川的上空。叶忱眼中有一丝的疑虑,她还记得她买糖葫芦的时候,天空分明是晦涩的。接着她自嘲的小小,只怕当真是神经敏感了,刚刚或许只是云遮住太阳造出的一片阴凉,偏生要想成神鬼怪力。
回了屋她便从行李里掏出纸和笔教叶安认字,她不知道这个时空大家喜欢用什么当启蒙知识的教材,她自己去书店看过,发现自己都看的颇为吃力,她的文言文水平可见一斑。而这个队伍里唯一一个比较靠谱的文化人最近已经被陆楚珏软性绑架了,每天给他把脉看病抽不开身,无奈只有自己上了。
“跟我念,人之初,性本善。”
她面不改色的指着自己刚写下的几个狗爬字。叶安歪头看了看,就是以她不满十岁的智商也看的出来这个字应该是有个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姐姐,你画的什么呀?”
“……”
“我画的高鸭水枪。”
叶安抬起头,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她:“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很高的鸭子,煲汤很好喝,大家都抢着喝汤,所以叫高鸭水抢。”
叶忱很有耐心的胡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胡扯惹怒了鸭神,从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嘎”的鸭叫声。
她转过头去看,什么都没有,就是窗户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开了,窗外不停的向屋内吹进凉风,凉风不仅凉,还有点寒。
这不像是六月末会有的风。叶忱打了个寒战,起身去关窗户,街道上的人们已经开始收摊了,往来的人形色还更加匆忙一点,似乎在害怕什么东西。
风吹的更大了,声音也越发的凄厉。
或许不是风声。
“泽川有妖,潮生夜魈。百湖归海,惶惶寥寥。”
一个女声在风里游荡,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寻不到来源,也追不到去路,就仿佛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这声音是极柔媚的,软糯,缠绵,好像半化不化的饴糖黏在味蕾上,挣不脱,甩不掉。勒紧感官,与神志。
不过十六个字,她念完的时候仿佛过了一整个世纪。
然而叶忱感受不到这种缠绵的绝望,这大概就是没脑子的好处,一般以意念为食的妖怪都拿她没办法。她只知道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全部统一的朝一个方向看去,他们的神色让叶忱想到了她穿越来的第一天,那天,那些村民也是用这个表情看着她。
虔诚的狂热,虔诚的……义无反顾,或许这一刻的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因为作为人最基本的理智已经被完全剥夺了,剩下的只是一副还能移动的骨架与皮囊。
她怔怔的跟随着他们的目光向城中的天空上看去,那里的天空似乎比别处更加晦暗一点,渐渐的云层全部聚集到了那处天空,那里的云越变越厚,间或还变化出了些新的形状。接着那些云全部叠成一条通天的圆柱,那个圆柱连接着天空与地面,周围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闪电,雷鸣声轰隆隆的碾压过所有人的神经。
叶忱突然注意到,在她的视线范围里,除了她。没有一户人家开窗。
她似乎也该关上窗户,可这种震撼的场面麻痹了她的神经,她的手僵住了,一动不动。
雷声似乎也变了,不再是轰隆隆的震慑,反而更像是一种愤怒的嚎叫。
街上所有的人突然全部整齐的跪在了地上,他们双手举过头顶,仿佛在托举什么贵重物品,眼球里也浮现了血丝。
没有人喊开始,也没有人倒数,突然,所有的人就那么简单而整齐的高声呼喊了起来。
“河神息怒!”
“河神息怒!”
“河神息怒!”
一声比一声大,几乎将房顶掀翻过去。叶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趴了过来,她看着这些人,眼中是同样的不解。
“姐姐,他们在干什么呀?”
看起来果真是傻子不好控制,两傻子凑一堆,管他什么魇梦还是念妖,谁能把她俩怎么样。
“他们在……”
叶忱突然词穷了,她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接着,她似乎鼓足了什么勇气,深吸一口气,朝下面的人群大喊。
“醒醒!!!那不是河神!!!”
她没有什么证据,只是一股直觉与执念。天生的神经告诉她,那个东西很危险很危险。
下面的人当然不会听她的,他们甚至根本没有听见她的喊叫。依旧在高呼着那四个字。
“当——!”
渺远的钟声突然从天空中传来,原本厚厚的云层逐渐变的稀薄,仿佛一层透光的薄纸,遮不住本就炽热的太阳,阳光从缝隙里漏下来,形成几道光柱,这边是这块天地里唯一的光亮了。
“当——!”
又是一声,这一次那些光柱延展开,形成了几个半透明的金色大钟,哪些钟在天地间旋转着,吸收了诸多杂念与妄想。
“当——!”
这大概是最后一声了,那些钟已经分散到各个角落,互相串联,形成一个奇异的阵法,所过之处只剩灿烂千阳与天理昭昭。
“破!”
这次传来的是一个年长老人的声音,声音浑厚有力,似乎有净化人心的功效。不知道录音下来带回现代能卖多少钱。
跪在地上的人们慢慢从无意识的状态下苏醒了过来,眼睛里还是混沌不知所措的状态,浑浑噩噩的弄不清楚情况,好一会儿才有人真正意义上的醒了过来。
“是素灵真人!”
这声音是喜悦的,亦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狂热与虔诚,叶忱听着只感觉心里更凉了一些,没有半分温暖的意识。
没有主见的信奉通常是会谋财害命的。
那个女声又说话了,这次却只有一个短短的音节,人们忙着欢呼,无人在意,或许只有叶忱听到了这一声短促的,讥讽的,意犹未尽的话语。
“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