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踏踏实实

“你不说我也会去问他，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和我们商量商量，真不晓得你和你舅一天到晚都在做什么。”

黄卫英责怪了几句，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她心里踏实了许多，开始接受这份突如其来的幸福。

“我们还能忙什么，妈——你儿子我呢，可以给你一个保证。我的钱，挣得绝对踏实。”

顾思泽从雕花玻璃窗看着外面的院子。

夕阳下，月季和栀子花的倒影，映在白色院墙上，摇曳婆娑。

他顺势在沙发椅上躺倒，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母亲还是在安慰自己。

好挣的钱不干净，干净的钱不好挣。

顾思泽想起刚回村里生活的那几年。

家里是真的穷。

农忙的时候，父亲上班不在家，母亲在田野地间忙活。

顾思泽领着妹妹挨家挨户到处转悠，有时候就随便东一家西一家的对付一口。

顾思泽嘴甜，村里的老人都疼他，也算是吃着百家饭长大。

撵鸡斗鹅的童年，总体来说，还算愉快。

1985年，顾思泽那时候12岁。

当时舅舅黄卫东，还在司全镇的眼镜厂做业务员。

彼时的司全镇，有着眼镜之乡的称呼。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眼镜行业的发展，也是成为曲杨非常重要的经济重镇之一。

几乎整个曲杨的眼镜行业从业人员，都曾在司全镇的国营眼镜厂就职过。

前两年外资开始来华投资的时候，半岛的一家眼镜企业，就是直接选择进驻了司全镇。

当时，急于挣钱改变童年的顾思泽，无赖手段频出。

比如将舅舅摩托车的轮胎放气要挟，半夜在窗户外鬼叫等死缠烂打的方式，终于用借款预支拿货的方式，拿到了100多副眼镜。

接着，顾思泽跑到曲杨火车站的地摊市场，在黄卫东难以置信的见证下，以一副2毛多的净利润卖了出去。

当二十多块的零散钞票摆在舅舅面前，顾思泽的脸被揉搓成各种形状。

从那以后，黄卫东似乎没再将自家外甥当成是小孩。

谁家小孩自来熟，随便找个陌生人能将东西推销出去，还搭上一条稳定的销路？

当时曲杨眼镜行业的供销方式还是散兵游勇，空有销量却连一个专业市场都没有。

哪怕官方已经足够重视，不仅组办行业协会，还成立了全国唯一的眼镜研究所。

直到1986年，曲杨官方才在火车站周边，花了几万块钱建立起第一个棚户市场。

而那时才13岁的顾思泽，早就在黄卫东的帮助下，完成了万元户成就。

于是乎，直到眼镜销售的经营方式变成了门店模式，顾思泽才不得不放弃亲力亲为。

在进入高三之后，更是在外公的强行干预下，禁令他不得踏足市场门店半步。

……

六月的7点10分，巷弄里逐渐热闹起来。

黄卫英估摸着时间，放弃了回去做饭的想法。

尤其在顾思泽翻出几包华丰方便面，一袋生鸡蛋，还有几罐梅林午餐肉的时候。

她没忍住还是敲了一下儿子的脑门，原来这孩子早就计划好了。

厨房的锅碗瓢盆是齐全的，就是没有调味料和食用油。

黄卫英只好在后院升起煤炉，就地取材。

没等太久，母子三人就在餐桌上吃起简单的晚饭。

倒也不是没管父亲顾永华。

因为夏季高温，顾永华需要错峰工作。

自入夏以来，基本没在晚饭的餐桌上出现过。

下班后，又要和工友去夜排档聚完餐后再回家，早出晚归的时候，一家人都见不着面。

顾思贤将碗端到茶几上吃着很欢。

原本她还想看会电视，可是不敢赌自己会不会挨揍。

只好闷头吃着方便面里的荷包蛋，还有无油煎过的午餐肉。

“你今天晚上不回去？”

黄卫英勉为其难地对付一餐，在听到儿子的打算，也没有反对。

她现在的心思，基本都在搬迁新家，捯饬房间这些大事上。

农村的房子正好挨着老爷子，到时候一起推翻重建，还能建得大些。

“嗯，反正我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换洗衣服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已经拿过来了。”

云楼村的两间瓦房，基本就是睡觉的地方，顾思泽和妹妹，学习和吃饭都是在外公那边。

除了换洗衣服，确实也没有什么好整理的。

“行，那明天白天我熬点猪油，正好开个锅。”

顾思泽听到要熬猪油，勾起了久违的馋虫，试探道：“妈——要不你明天辛苦下，中午弄点饺子吃？”

“要吃饺子吗？什么时候吃？”

提到吃，顾思贤也凑起热闹。

顾思泽碗里的两份面已经吃完，她一份都还剩下半碗，荷包蛋和午餐肉却吃得精光。

“说到吃你最积极，快点！一会还要回去。”

黄卫英正在收拾碗筷，瞧见顾思贤碗里还有好多剩余，立马催促起来。

“哦……”

双方实力差距太大。

顾思贤敢怒不敢言，打起退堂鼓继续埋头吃面。

苏南地区其实不常吃饺子，更多的时候是用来庆祝或是团聚的时候才能吃上。

因为前世的原因，顾思泽特别喜欢。

他最爱吃的就是油渣馅的。

熬猪油剩下的油渣剁碎，随便找点蔬菜搭配。

青菜，白菜之类的都可以，打上几个鸡蛋，放点调料就能和馅包着吃。

满嘴流油的味道，吃一顿能高兴一整天，每回吃上，那份快乐等同于过年。

也算是童年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

黄卫英琢磨了一下，心里估算着明天上午备货之后，还有多少空余时间。

她瞥了眼还在吃面的女儿，点头表示同意。

“行，明天让人给你们送去。”

“好耶！”

顾思贤听到自己还有份，就差没喊万岁，吸溜面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黄卫英也没扫女儿的兴，由着丫头上蹿下跳的闹腾。

对于孩子们的合理要求，她向来不会拒绝。

尤其是在吃穿住用方面。

嘴硬心软的黄卫英，在这些事上从来不偏心，向来一视同仁。

……

暮色微沉。

弄堂里，昏黄的路灯逐盏亮起。

黄卫英收拾好厨房，关照顾思泽别忘了后院的煤炉。

然后，她带着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顾思贤回家了。

顾思泽倚靠着院墙，目送了很久。

一直送到，母女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尽头的拐角处。

云楼村离着不算远，距离北城区，大约也就两、三公里的路程。

沿途并非罕无人迹的旷野，相邻有好几个自然村存在，总的来说比较安全。

这几年的街面上，有些乱糟糟。

至于这栋房子所在的老城区，安全系数不用提，挺让人安心。周边基本全是企事业单位的宿舍楼和福利房。

最主要，供电会比农村要稳定一些，街边照明条件也好太多。

不像农村，太阳落山后，就黑漆漆的看不见路，手电筒都成了随身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