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割腐肉

见到口供常山依旧不太信,直到荆玖将枢密院送回来的淫贼拉来与他对峙,那个淫贼所知甚至超过了常山这个西夏细作的高层,这才不由得他不信。

“你说与不说,开封府都会将你的同伙捉拿归案,不过如果你先开口交代,本官可以答应,捉拿他们的时候尽量留活口。”见对方不为所动,荆玖继续引诱道:“事后本官可以按照你的想法将如意火化,如果你被处斩,本官可以将你也火化,再给你们合葬!”说完荆玖一脸坏笑的看着他。

“此言当真,火化合葬之事,你能做主吗?”在所谓的白高大夏国伟大计划成为笑话之后,常山唯一指望就是与心爱之人死后同穴了。这点荆玖看的很准。

荆玖听到他的质疑当场站了起来,高声道:“开封府左军巡院军巡使荆玖在此立誓,只要常山和盘托出,本官会将其尸身火与如意一起火化,并将二人合葬。如有违誓,让我前程尽毁,沦为乞索儿!”

官员发誓这种行为其实很不恰当,但是荆玖周围都是他的下属,不会有人敢提出异议。

常山苦笑一声点点头,紧接着开始了他长长的供述……

桑家瓦子开门很早,即便表演没开始的时候,总有其他的买卖要营业。所以此前桑七娘从来不许叶棨在他的房中过夜,因为很容易被人发现。

开门最早的一批买卖中,包括了生药铺。这家生药铺最出名的药就是“合欢散”和“避子汤”两种不正经的药了。要是寻常疾病,病人大可以去医馆就医,谁会专门来瓦子里找大夫啊。

药铺掌柜带着两个伙计打着哈欠将门板一扇一扇卸掉,就看到一干开封府吏员站在门外,表情严肃的看着他。生药铺掌柜刚想跟相熟的叶棨打个招呼,带队的左军巡院许都头就踏入了生药铺内,而后吏员们陆陆续续进了药铺。

许都头道:“掌柜,劳烦跟我们走一趟。”

“啊?又是那个高小楼的事儿?这事儿没完了?”看得出高小楼折腾的他不轻。

许都头很悠闲的拿起案子上的药材闻了闻道:“理摩,你好像是韦悉氏吧。”他的话说完之后,药铺里安静了好久。突然药铺一个伙计一拍切药材的铡刀,铡刀立马脱离底座。他刚要挥舞铡刀冲过来,一旁的王桦猛然下重手,将他拎刀的手斩断。

看着断手之后还能咬住牙不吭声的年轻人,许都头点点头道:“怪不得给你起名叫驴友,还真是驴脾气。掌柜放心,到了开封府,自然会有人给令郎包扎。”

这时候聂班主突然到了。看到开封府的吏员站满了生药铺,还有地上血淋淋的断手,聂班主呆立当场,一时间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叶棨问道:“聂班主有事?”

“啊,无大事,只是想买些药材。不耽误主位公务,在下先走。”聂班主浑身颤抖,说完话就要退下。

“站住”许都头留下了聂班主问道:“你生的什么病?买什么药?”

聂班主颤抖的同时又有些扭捏道:“小人没生病!”

“没病?”许都头一脸疑惑。如果聂班主随口胡诌一种病,他会找个医馆的大夫给他诊脉确定,如果所言有假立马拒捕。可是聂班主大大方方说自己没病,这也不按套路来啊。

聂班主有些结巴说道:“小人新买了个伶人,妖娆无比,今早本来是想来买一包合欢散的。”

“伶人?”许都头将目光看向叶棨,这事儿叶棨还真知道,于是迎向都头说道:“他确实新买了个伶人,不过是否跟他有苟且之事,卑职不知。”

聂班主小心翼翼道:“叶先生这是哪里话,什么叫苟且啊。卖了身的伶人那就是班主的货物,货物怎么用不都是货主的事儿嘛。别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伶人,就是前些日子楚哥儿一曲惊艳四座之后,夜里不一样给小老儿陪宿,这有什么稀奇嘛!”

叶棨也是此刻才知道聂班主与楚哥儿的事儿,瞬间脑子都有些不通血了。

许都头一声“滚”,将聂班主赶走了。之后将其余人等都带回去。

按照常山的交代,生药铺屋里两个伙计,其中一人是掌柜的韦悉埋摩的儿子韦悉驴友,另一人是无辜的。不过现在也顾不得无辜不无辜了,都审一遍再说。

瓦子里一个卖炊饼的老人看到开封府将生药铺的人都拖走,药铺也被封了。本来躲的远远的,但是看到桑掌柜的女婿在其中,壮着胆子问道:“叶先生,生药铺犯什么事儿了。”

叶棨随口道:“抓错药了!人家吃完上吐下泻半条命都搭进去了,能不告他吗!”

老人道:“我早就说过,他们家将早早将药材包好放着,说不准那天就拿错了,果不其然啊!”

叶棨点头道:“还得是你老人家英明!”老人家一脸傲娇的目送开封府吏员离开。

当高小楼看到生药铺掌柜被抓的时候,他整个人是迷茫的。他此前没有供出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根本不知道这人就是他的直属上级,勒令他逃走的命令就是掌柜暗中传达的。

所以此前审讯他没有效果,不是因为他骨头够硬,而是他足够的无知。

在左军巡院的大牢里,常山现在是待遇最好的犯人了。一日三餐都是左军巡院专门准备的,就怕他营养不足。在指认完包括生药铺掌柜在内的几个西夏细作之后,叶棨给他送来了今晚的晚饭。

叶棨那组四个人因为险些走脱了高小楼,作为惩罚,他们现在会做一些碎催的差遣包括送饭。叶棨给常山送饭之后,看着他将饭食吃进去。

“小官人放心,细作还未曾抓干净,在下一定会好好活着。”常山边吃边说。

“你好像比我们还积极啊,就一点不心疼自己的同僚吗?”叶棨奇道。

常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满饮后说道:“那些人中混淆了契丹探子,如果他们混在我们的人中回到大白上国,会被上峰当做英雄对待。到时候他们会有机会进入大白上国的任何一个衙门,他们将有机会对大白上国的根基进行腐蚀。”说到这里,他看向叶棨道:“所以,这些人必须在宋国境内都死绝,我们中的契丹人就像手臂上的腐肉,一定要割掉,否则会危及性命。割腐肉,出血是很正常的。”

叶棨问道:“那你当初还不愿意供出来?而且你说的这么直白,就不怕我们留下细作坑害你们国家吗?”

“无论你留下的是大白上国的人还是辽国的人,对大宋都不会有半点好处,这点你的上峰很清楚。至于当初为什么不愿意说么,我是想试试能要到什么好处!”.

这时候叶棨反倒是有些尊敬这个对手了,常山此人的信仰从未有一刻崩塌,他所做的依旧是在维护他的大白上国。而且,即便身陷囹圄,他还在冷静的为自己做谋划。

收回食盒之后,叶棨说道:“有件事,还是告诉你吧。王管事和如意的事儿,是我们编造的。”

这是叶棨第一次从常山脸上看到发自内心的笑意,虽然只有一瞬间。

常山笑过之后,眼中含泪,给叶棨郑重施礼后说:“多谢,多谢,多谢。在下身无长物,唯有向神明祈求小官人多福多寿多子多孙。”

正当一切都算顺利的时候,不顺利的事儿出现了。王管事,遇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