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军营的第一天,同学之间还显得有些生疏,我被分在一个11个人的班里,老师带我们来到宿舍,这是一个二层楼,很简陋,楼梯倒是很宽,足有小2米。上了楼,往里看,楼道很长,我们这个班被分在一上楼梯的第3个屋,阳面儿。大家来到宿舍,里面的床铺也和学校一样,是上下铺,不过屋子面积可大多了,床位也比宿舍多,我数了数,这间屋子共6组床,上下共12张。进了门,左边三组,右边三组,中间过道也得有3米左右,而左右的三组床,各自距离也得有2米,所以显得很宽敞。12个床位,每张床上都有一扑叠的整整齐齐的军绿色被子,和枕头一起放在床头。正好我们这一班11个人,老师让我们自选床位,我恐高,总觉得上面不安全,我挑了进门左手边3组的中间一组床的下铺位置,把从学校带来的用品行李放好。大家也都选了各自床位,最后还空出一张上铺,于是有的同学就把一些大点的日用品放在那张空床上,这就算是这个集体共用的区域了。
这时负责我们这一班的班长和教官来了,班长是个大个儿,很魁梧,眼睛倒不大,细细的,高鼻梁,一张口就很有底气。我对外地方言一无所知,虽然听出他有口音,但实在摸不清是哪儿的:“同学们,我是你们班长,姓王,你们叫我王班长就行,军训这几天你们有我负责,有问题、有困难都可以找我,但给我记住,军训时谁也别给我偷懒,别耍滑,不然俺可治你们,知道不?”王班长后面几句话带有威胁的口气,着实把我们震了一下。接着是教官介绍,教官是一位身材瘦小的男子,看样子也比我们大不了几岁,长得特秀气,大眼睛,长睫毛,眉毛黑黑的,说话也显得细声细气,也是略带口音,不过显得很和气:“同学们,我姓牛,你们叫我牛教官就行。”牛教官没再说别的。
班长接下来就教我们把被子叠豆腐块。我们把各自床上的被子打开,班长用其中一张床上的被子做示范,手把手教我们。虽然大家之前高中也参加过军训,也学过部队的那种“豆腐块”,但那毕竟是玩闹,和人家正规军比不了,只见同学们叠的被子,有的就像沙皮狗,全是褶儿。有的就像驴打滚儿,卷成一卷儿。王班长气得够呛,带着嘲讽骂道:“瞅你们被子叠的,都跟傻逼似的!”一句话把我们好几个同学都给逗笑了。王班长一脸正经:“好好学,来部队叠被子是最基本的。”大家又在王班长和牛教官手把手的指导下刻苦了一番,总算有点儿型儿了。接着牛教官指导我们,把脸盆、毛巾等洗漱用具按照部队的标准放在床下。之后王班长牛教官带我们下楼集合。
来到大操场,这个操场比一般学校操场大一倍都多,估计一圈儿跑道往少说也得够400米,跑道内外零星的栽着十来棵大杨树,每棵足有一个人才能抱过来,高了下三四十米,别看就这十来棵,可每棵就像一把巨大的伞,在操场上遮阳蔽日,在这夏末秋初炎热之日,这些树荫下显然是这个操场上最舒服的地方了!
同学们全都站好,当然男女分开,男女同学各一个大方队,大概有300多人,这就是我们大一学生全部兵力。一样望去,男女比例:嘿,倒也几乎均等!这时候在队伍前面高台上,学校领导和部队连长出现了,这个名叫平江起义团的部队,我们自始至终最高也只见到了连长。
学校还竟然派一个到部队监督我们的老师。那是个二十五六岁的男老师,个子不高,有点儿矮粗胖,寸头,带个黑框大眼镜。本地口音,不过说话很硬气,他的发言更像是训话。“同学们,我是咱们学校教务处的欧阳克老师,你们在部队这几天,都给我好好锻炼,不许偷懒,更别惹事儿,要是让我知道谁故意捣乱,我立刻严肃处理,严重的就立即开除,都给我记住了。下面是咱们部队连长的讲话。大家鼓掌欢迎。”同学们边鼓掌,边议论刚刚那位老师说的话,身边我同班的一个同学说:“摆什么官架子,至于吗!”旁边一位应和着:“就是!冲他叫欧阳克就不是好鸟儿,瞧丫那个德行,早晚治治他!”我倒吸了口凉气,心想:看来这二位不是善茬儿!不过我对这位欧阳克也是有些不满。而此刻我万万想不到,日后某一日,我还真就栽在了这位欧阳克的手里。
接下来是连长发言。连长40岁上下,显得很白净。略带口音,同样听不出是哪儿的,说话还算和蔼,说了让我们在部队遵守纪律,认真参加军训之类的,然后就解散了。而后各班由各自的班长教官,又带着我们回到宿舍。拿上的饭盒,排着队伍直奔部队食堂。已经到中午了,我们折腾了一上午,这会儿也确实饿了。我们就在食堂用膳。这个食堂也是足够大,同时可以容纳500多人,而且提前划好了区域,哪个是一班,哪个是二班,我们是九班。教官带我们来到我们区域,原来所有桌子上,都已经把菜准备好了,一小盆炖鸡,然后就是一些简单的菜,还有一盆馒头,一盆鸡蛋西红柿汤,算不上丰盛,可此时我们已经是饥肠辘辘。
大家拿各自的饭盒都从盆里盛了几勺汤,坐下刚要用膳,班长一声断喝:“起来,让你们吃了吗?没规矩!”不止我们班,别的班班长也在呵斥坐下的同学,大家赶紧腾楞站起来,规规矩矩的站在桌边,等候训话,不知道这吃饭还有什么规矩。饭厅里此刻鸦雀无声。这时候饭厅最前面有个教官出现,手里拿着扩音器。“同学们,来到部队,就要有部队的规矩,我们吃饭前,都要唱一遍军歌。我现在起头带大家唱《团结就是力量》,不会唱的跟着你们身边的班长教官学。现在开始:团结就是力量:预备~~~起!“团接就是力量.......团接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刚,比铁还硬比刚还强......”同学们抑扬顿挫,什么调儿的都有。
一曲完了,大家想这回应该可以了。结果教官对这次大家的发挥显然十分不满意,冷嘲热讽的说道:“你们一个个怎么跟病夫似的,有气无力,像个部队的人吗?军人要有军人的底气,再唱一遍,都给我喊出来,拿出气势,要是第二遍我还不满意,今天的饭就别吃了,都给我外面操场跑圈儿去!团结就是力量,预备~~~起!”“团结就是力量……”大家或许着急吃饭,这回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甭管词儿熟不熟也跟着喊,瞬间食堂的房盖儿感觉都快被掀起来了。这回前面的瘟神总算露出点笑模样。“好了,这还不错,就应该这样,以后每天吃饭之前,都要唱军歌,大家到座位前,听我口令再坐下。”随后就听教官一声响亮干脆的口令,“预备~~~坐!”大家批了噗通坐下,拿起馒头刚要啃,又听一声断喝:“起立!”同学们都快成惊弓之鸟了,不停嘟囔着:“这又怎么了?”“你们现在就是一群败兵,看你们是懒散惯了,站没个站样儿,坐没个坐样儿,坐下的时候都给我整齐一点儿,我说坐,你们必须同时都给我坐下,预备......”大家心都提嗓子眼儿,生怕又不齐,不由得飞快回头瞄了一眼屁股后面的凳子,惟恐突然坐下的时候一屁股坐偏了再当众闹出什么笑话。此刻就等最后一个字。“坐!”一声令下,同学们刷一下坐下了。这次教官总算满意了:“好了,同学们开始吃饭,我们用餐就20分钟,大家抓紧时间。”
对于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来说,饿了的时候,那就算大饼夹咸菜都是美味,更何况,部队的伙食也不算差,每人一个鸡炖腿,还有其他肉类蔬菜,馒头管够。大家是真饿了,一个个犹如恶狼,一顿风卷残云,吃了个沟满壕平。而后各自在旁边水池子刷了碗筷,教官让我们就把饭盒放在桌儿上,吃饭时直接过来就可以。
中午短暂休息后,下午便进入艰苦的训练,跑圈儿,齐步走,踢正步等等,交替进行。晚饭后又是一顿训练,直到晚上9:00才结束。一天下来后,累得像死狗,衣服都塌了,然而又没法洗。哎,将就着吧,想想后面还有8天的时间呢,大家一个个就像坠入无尽的深渊。晚上训练完了,教官做了训话,传达第二天早起,叠豆腐块等命令后就让我们排队回宿舍了。宿舍在二楼,在上楼梯时,大家的腿就像灌了铅似的,无比沉重与酸痛,各自来到水房洗漱,之后陆续躺在床上。
我躺在床上的一瞬间,犹如到了天堂般舒服,我想其他人的感受也应该和我一样。从来没睡过这样舒服的床,别看就一层薄薄的褥子。虽然累,但这时大家似乎还没有困意,10:00才熄灯。大家躺着,几个健谈的聊着:“哎哟,今儿累死了,我这俩腿都木了!”那位说:“我脸都晒秃噜皮了,这衣服都透了,还没法儿洗,连洗澡的地方都没有!”
我们这条件太艰苦了,也就是水房用凉水冲冲脚,同学们最多拿毛巾浸湿拧干后擦擦后背。“忍着吧,等9天之后,回学校就解放了。”另一个又接着:“靠,今儿刚1天,还得8天呢!要照这样,9天后能活着回学校就不错!”旁边那个说:“死也不死这儿,你看这地儿,太偏了,部队这么大,我今天也没看到这个部队有多少兵啊,要不是咱们这300多学生来这,这部队就跟个空城差不多,都瘆得慌!”旁边一哥们儿打趣儿:“呵呵,说不定咱们来个幽灵地,这些教官都是鬼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