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进门

半个小时后,单林军拎着一袋米回来了,看着他手里拎着的大米,我把刚才与霞霞见面,他们兄妹俩的态度,抛开不计较了。

“等下振新面包车过来,坐他面包车回庄子里,坐班车回去,这么多东西还要走一截子路,不好拿嘛。”单林军把大米放在包包旁边说道。

广平姐夫说:“我咋没有想到,振新开了个面包车拉活哩!”

单林军说:“我给家里打了电话,我爸给振新打的电话,才知道他买了面包车。”

彩虹姐说:“这下好得很了,你两个就不用扛着东西走多一截子路了。”

一辆红色的面包车向我们这里驶过来,按了两声喇叭。车停下来了,一个高高瘦瘦三十五六岁左右的男人从驾驶室下来。

单林军热情的赶紧从口袋里掏出烟,先递给开红面包车的男人,再递给广平姐夫,自己也放一支在嘴里,接着把火给两位大哥给点上,才轮到自己。

单林军向我介绍:“这是我们庄子里的振新哥。”

“你好!振新哥。”

“你好!”振新又问单林军:“这是你媳妇?那达人哩?”

“贵州的。”

“哦!贵州都是山区,听说那边很穷,娃娃都是用个布片子背在背上,你去过她老家。”

我没接话,心里想你们这里不仅是山区,还缺水少树黄沙满天飞的黄土堆堆。

“我还没有去过。”

“你这速度得差大,把媳妇先带回来了。”

“人都过来了,聊这些子做啥。”彩虹姐一脸不悦说道。

振新说:“嘿嘿嘿,就瞎聊聊嘛!来来来,把东西先放车上,以后有时间再慢慢聊,来广平兄搭把手。”

“就几个包包,有你们干了,我就不插手了。”广平姐夫嘴上这么说,还是伸手去帮忙了。

东西都装上车了,马上就要去到单林军的家里了,我反而也不觉得心慌了,就像彩虹姐说的,来都来了。

“姐,姐夫,我们就先上去了。”

“彩虹姐,姐夫,我们先回去了。”

“好好好,回去安顿好,下城里到来家里来,林军他知道我家住那达哩!”

“好的,好的。”

车子启动了,一阵风吹到车里,看着车窗外萧条的景色,那一刻我想起了彩云,想知道彩云的家在哪里?

单林军和振新两人一边抽烟一边聊天,两人东聊一句,西聊一句,我没在意听。

车子行驶了大概20分钟上到坡顶,接着就是平地,平地上村庄都聚在一起,旁边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土地,土地好像是刚种上的,上面还有耕种过后留下的痕迹,玉米地里面包着头巾的妇女在掰玉米棒子,旁边放着篓子。

车子开得很快,从山顶上往山脚下看去,有的山坡面像是被刀切的一样,平的连一只蚂蚁都站不稳,有些山坡上像梯田一样,一梯一梯的土地,看上去也是刚被耕种过。路边开始有人家,房屋都是小四合院,门前宽敞的人家放了农用车三轮车,有的人家放了架子车。门前栽有柿子树,苹果树,还有核桃树,门口的孩子们在嬉戏玩耍,抱着小孩的妇女跟在旁边照看。

车子行驶到前面经过一个回民村庄,他们的大门门头上鑲着回族的文字,男人都统一带上白色的小帽子,女人还是戴着头巾。

振新问我:“妹子,你到我们这个黄土地上来,能习惯?我说话你能听来,我这普通话说得不标准,我干脆就说咱们这里的话。”

“能听懂一些,在昆山的时候,单林军和洪洪娃讲话的时候,时间长了就能听懂些。”

“能听来就好,到咱这个地方以后就是这里人了,以后你还要学着说这里的话哩!前面马上就到了。”

我没再回振新的话。

想起去到那边后,为了融入进去这个新的环境,我普通话不讲了,学了一嘴的蹩脚西北话,学到到后来我连正常的话都说不好了。单林军不但不觉得欣慰,反而越来越嫌弃我。

车子开上了一段黄泥巴路,开始颠簸起来,颠簸了有几分钟,车子停在一个院子门口,门口是一个很大的晒谷场,上面堆满了玉米杆子,和几堆柴火。

院子门开了,走出来一对老年夫妻,看上去快60岁的样子,妇女梳着一条长辫子,男人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个子瘦瘦小小的,脚还有点微跛。

后来才知道,夫妻俩才刚满40岁,正值不惑之年。

“妈,爸。”单林军对着夫妻俩喊道。

“大大,妈妈,你们都在家里。”振新也跟着打招呼。

于巧玲说:“我出来看几遍,车子还没有回来,我又跑进去,刚坐下,就听到车子声音。”

于巧玲说着话直接朝着面包车走来。

于巧玲说:“坐车时间长,把你坐伤了,东西让你爸来拎,你进屋去缓缓腿。”

于巧玲伸出手来牵我的手。

我有点惊慌住了,脱口而出,叫了一声妈和爸。

于巧玲与单福学也应了。

当时我感觉他们真的很善良,是那种通情达理的父母,我的心也定了一半下来。

单林军拎着东西转过头看了我一下,说道:“东西你别搬了,我跟爸搬。”

大门下面站着一位戴着白色帽子的老太太,有点胆怯的样子,眼神躲闪,站在原地不敢走动,两只手缩在袖子里,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

单林军叫了一声:“奶。”

奶奶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你几时回来的。”

我也跟着叫了一声:“奶奶。”

奶奶还没回答,于巧玲就对着奶奶说:“你站到这个门口弄啥哩,把路挡着,瞅着你破烦得。”

虽然我听不太懂这里的方言,里面的烦字和于巧玲的语气,能感觉到奶奶不被喜欢。

奶奶愣愣的站着,于巧玲拉着我往院子里面走。

单福学对着奶奶说:“你一天天的,站在门口做啥哩,把人路挡得。”

振新问:“奶,你好着呢?”

奶奶小声的回答:“我好着哩,你好着哩?”

“我都好着哩,我把他俩送回来,东西搬完,我还忙去哩!”

进院子的时候我都没有来得及仔细看院子里的环境,从右边的偏房里出来一位短头发的老奶奶,穿着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精精神神的。

单林军朝着老奶奶欢喜的喊道:“姥姥”

姥姥朝着单林军走去,“我孙子回来了,我这老婆子天天跑门头上去瞅哩!”

单林军把东西放在上房回过头来牵姥姥的手,比对门口的奶奶热情多了。

姥姥问:“这是你媳妇。”

“姥姥你好!”

姥姥拉着我的手走进上房。

上房是一个两间房间组成,大的的做客厅,小的是卧房。大房间里摆着一组大衣柜,和一组小矮柜,一张绒布虎皮颜色三人沙发靠卧房的墙边,一张玻璃面的茶几,靠窗户边摆放一张大床,床上堆满了被子,床的旁边地上摆满了东西。

姥姥拉着我的手坐到了床边,于巧玲回到厨房去了,取了一个苹果回来。

单林军,单福学、振新、坐在沙发上抽烟聊天。

于巧玲把苹果在衣角上擦了擦,递给我,说道:“你姥姥把面条和好了,一会就下面条吃,你先吃个苹果,这苹果是家里树上结的。”

我正伸手去接苹果,单福学接话了,用一半西北话一半普通话对我说:“咱们家里的苹果没有打过农药,看上去没有卖的好看,吃起来甜得很。”

我准备回话,单林军对着他的爸说道:“快对了,你再不说普通话哩,你就说咱家里的话,人能听来。”

单福学用眼神刺了一下单林军,说道:“我是你老子,你还把我给唬住。”

振新站了起来说道:“大大,妈妈我还有事哩,先回去了,人给你们送回来了,你们在家慢慢聊。”

于巧玲说:“他老哥,你就下,在这把饭吃了,再走哩!”

“妈妈,我真有事哩!吃饭有的是机会,他们结婚的时候,不请都来吃哩!”振新边说,边往大门外走去。

单福学说:“能成,能成,你有事你就忙,车费钱给你了没有。”

“给了给了。”

“那就好。”

“姥姥你吃苹果。”我把苹果递给姥姥,姥姥用手又推回来给我,说道:“我不吃,我牙不好,戴的都是假牙。”

姥姥说完,把嘴巴张开给我看。看到一口的假牙,姥姥又把嘴巴合上了,拉着我的手说道:“娃,你来咱这个地方了,你家里人知道,你父母能同意?我说话你能听来?”

我说:“姥姥我能听来,他们知道。”

姥姥问:“你家里还有谁呢?家里都是做啥。”

“姥姥,我家里还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两个妹妹还在上学,父母都是农民。”

“噢,他们身体都好着哩!”

“姥姥,他们都挺好的。姥姥你身体也挺好吧。”

“我都好着哩!农忙的时候,我到这里来给你妈他们做下子饭,他们回来有口子热饭吃,没事我就拿个筐子到周围拾些柴火。”

单林军进来了。

“走,带你去看以后住的房间。”

我拉着姥姥跟在单林军的后面,于巧玲也跟着来了。

单福学在左边的偏房给玉米棒子装袋,奶奶站在厨房左边的房门口,胆怯的看着我们。

细细打量了单林军的家,右边三间偏房,中间一间是厨房,最里面一间房粮食和奶奶住,靠大门一间是给我和单林军住。左边是用来放粮食的简易房屋,左边和上房的右边角落中间是茅房,是那种上了过后需要用土掩盖一下的原始茅房。

给我们住的房间里面有一个炕,有一张老旧的单人沙发,和一个老旧的脸盆架子,房间的地板都是用砖头铺的,扫地的时候需要洒水,炕上两床旧的棉被,和两个旧的枕头。

于巧玲说:“我和你爸把顶上的塑料纸用洗洁精擦了一遍,看上去还是有点黑黑的,说换新的,重新编上去,又怕把边上的钉子弄松掉了,不好钉哩。”

单林军看着房顶,说道:“就这样对了,麻烦这上面做啥,人又不是一天到晚抬着头看天花板。”

于巧玲说:“哎,我这个儿,怎能说没事,来个亲戚看见,让人笑话哩。”

单林军:“我俩都回来了,你说再换新的,晚上住哪达哩。”

姥姥说:“我看不换也能成,我这老婆子眼神不好,看不出是旧是新。”

单林军说:“我去把东西搬到房里来。”

于巧玲和姥姥回到厨房里去了,我留在房间里。

我从包里拿出给于巧玲和单福学买的礼物,“妈妈,这是给你们买的衣服,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给你和爸爸一人买了一套保暖内衣。”

于巧玲笑着说:“哎!我儿,花那钱做啥哩,我和你爸都有衣服穿。”

姥姥说:“娃娃给你买的,你就穿对了。”

我很不好意思的说:“姥姥,没给你带礼物不好意思。”

“娃,有你这份心意就好得很了,我老婆子年龄大了,穿不了多少用不了多少。”

单林军拎着一袋香蕉进来了,一只手在袋子里取了一只香蕉递给姥姥,说道:“姥姥,我知道你牙不好,买了香蕉。”

把香蕉放在厨房的案板上,又取了一只香蕉,走到隔壁房间给奶奶送去。“奶,起来吃香蕉,天还没黑,你就睡下了,半夜你可睡不着,起来满院子转。”

单林军对姥姥说话是和和气气的,对奶奶说话就是很不耐烦的语气。

我也回到房间里继续收拾东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