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进食后的长时间睡眠让艾薇罗娅精神大振。
之前消耗掉的体能已经完全恢复了，不仅如此，她对那种能量的控制也更加如臂使指，还能更敏锐地发现情感的变化。或许，主动压榨下自己的极限，也是进步的一种方式？
“这可真是个惊喜。”她自言自语着，在女仆的侍奉下将新衣换好。与在多纳尔时不同，即使在宫廷里，卡斯卡人的服装也是以简洁轻便为主，更像是用于外出的猎装。
在问过负责她生活起居的女仆后，艾薇罗娅便抬步走出房门，叫上住在她隔壁的迪昂，一同来到卡斯卡家族的机库中。在这里，她那两台受损严重的骑士正被缆绳吊在半空，拆去外层的盔甲，拯救出里面还算完好的骨架。
“武器全毁了。”她叹气道：“你说，他们愿不愿意再送我台新的骑士？”
“那取决于您能得到他们多少的尊重，小姐。”迪昂轻声答道：“这些野蛮人可听不到比喻和暗语，如果要和他们交流，我更推荐您有话直说。”
“哦，那不是挺好的吗？”艾薇罗娅眨了眨眼，向匆匆赶来的黑发男人伸出手：“幸会，你应该就是夏尔·卡斯卡骑士吧？”
“是我，愿风暴垂怜你，勇士。”夏尔与艾薇罗娅握了下手，在那副孔武有力的躯体中，蕴含的是能勒晕一头狮子的巨力：“已经很少能见到杀掉戈祖拉兽的勇士了，你们两位都是。我想，即使在光荣的考尔德，你们也会得到卡斯卡家族最高级的礼遇。”
“那是我的荣幸。”艾薇罗娅说道：“不过，我和迪昂的骑士，还有修复的可能吗？”
“我们的保管员会竭尽全力。”夏尔模糊地说道：“还未请教您的名字？”
“抱歉，我失礼了。”艾薇罗娅低下头，将银面具从脸上摘下，露出那张稚嫩的脸蛋：“我是艾薇罗娅·托曼德，至高王的女儿，我需要卡斯卡家族的帮助，夏尔骑士。”
“……我以为托曼德家族的血脉已经断绝了。”在沉默了半晌后，夏尔·卡斯卡才慢慢说道：“你竟然能从迪瓦恩的剑下逃出来？甚至还这么年轻？这不可能……”
“所谓的‘奇迹’，不就是只有在不可能时发生的事情，才会被人们称为‘奇迹’吗？”艾薇罗娅平静地说道，在被面具遮住的手心里，翠绿色的闪电正蓄势待发：“父亲曾经说过，卡斯卡人是英勇无畏的忠臣，所以我想知道，你们还是否愿意，帮我对抗迪瓦恩的叛徒？”
“请恕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夏尔沉声说道：“但是，我可以将您的诉求向上告知，交由我们的总管——路易·卡斯卡三世判断。”
“那就请去通知他吧，夏尔骑士。”艾薇罗娅将面具重新覆上，遮挡住自己的所有表情：“另外，如果他同意的话，请告诉他——”
“在托曼德家族重登王座后，卡斯卡家族将得到之前由迪瓦恩掌管，名为【传令官】的头衔，成为至高王身边的四个大贵族之一。说起来，我记得在两百年前享有这一头衔的人……好像就是叫腓力·卡斯卡吧？”
——
艾薇罗娅。
他握住刮刀，在桌边明亮的电灯下，一下一下的将多余的黏土刮掉。它光滑的表面在他包裹于黑布中的掌心里逐渐成型，塑造出一个模糊的女性形象。
艾薇罗娅。
他放下刮刀，换成一把括刀，去除少许低凹部分的黏土，增加鼻翼与皱褶等黯淡之处的阴影。她的长发几乎垂地，身上衣衫华贵，手中握住的是一柄微缩的无刃之剑。
艾薇罗娅。
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翻找着自己的记忆，将那些杂乱的回响从水底翻出。执剑之人在他手中头顶铁冠，身披斗篷，焕发出至高的美貌与威严。
卡洛曼鼓起嘴，吹去些泥土的碎屑，有些恍惚地盯着手中的泥塑。八个月，她已经离开自己身边超过八个月了，在过往的岁月中，她还从未从自己身边离开过这么长时间。
“当你在外面时，会想到什么？”他询问泥塑，影子在灯光下拖长：“你会想到王冠吗，艾薇罗娅？当所有人都支持你、爱戴你、崇敬你时，你又是否能记得那烛火般的兄弟？”
当然，我的兄弟。她轻声说道，温柔地像是流水。我会为你照亮黑暗，为你斩荆披棘。
可在太阳之下，又有谁会注意到那点小小的烛光？老师？叔叔？父亲？还是先祖？你是所有领域的天才，是备受瞩目的新星，哪怕你已经远去，这里也不会遗忘你的名字。
我会，卡洛曼，我会一直注视着你。她心疼地抚摸着男孩的脸颊，清雅的花香弥漫在他的周围。不要担心，你的王冠绝不会有人质疑，我的语言与利剑，会成为你最有力的后盾。
是啊。他垂下眼眉，看向那把华美的宝剑。你会帮我压下那些声音的，对吗？
你是我弟弟，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想想看，还记得我当时说过什么吗？
你想找到你的起源，对吗？
对，所以我会为你处理好一切，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离开。放松下来，卡洛曼，不要把你那晚听到的谈话当真。戴冠者只会是你，这是早已注定的命运。
真的吗，艾薇？我可以相信你吗？
当然，你可以完全信任我。她轻声说道，向男孩伸出自己的右手。这是我的承诺，弟弟，我会将所有声音压下，成为无人可挡的利刃，让你登基为王，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爱。
“我都知道。”卡洛曼喃喃说道，雕刻出那双动人心魄的美眸。他将她摆在桌上，仔细看过那些精细华美的装饰，唇角终于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
“这才像你。”他轻声说道，欣赏起那把碎刃的宝剑，以及疮痍的裙摆。她的羽冠此时已然凋零，胸口还插着一把短刀，可即便如此，她望向自己的眼中，依旧充满了无尽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