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皮笑肉不笑

茗香居坐落于京城数一数二的繁华街巷，环境清幽，风雅秀尽，深受自诩清贵的世家大族追捧。

花费自然与寻常茶馆不同，便是最次的茶种，品一遭也得百两银起。

郁子衿仰头窥其全貌，认认真真对眼前三层楼观摩一番，心道宋氏也是下了血本，成不成还未可说呢，先请旁人喝盏百两茶。

摸了摸袖中仅剩的几十两银子，她再而由衷感叹：不愧是侯夫人，的确大手笔。

“走吧，陈娘子该是到了。”

宋氏安抚一笑，拉着人入了茗香楼，“一会你且机灵着些，若有不想回的话，一笑了之就是，有母亲在，旁人不会逼着你非说个所以然来。”

“女儿记下了。”

郁子衿应声，一路跟着宋氏上了二楼包房。

推开门，里间的人早已等候多时。

“筠娘，三年前匆匆一别，当真是许久未见了。”妇人唤着宋氏小字迎上前，寒暄几句，转而望向郁子衿，“这便是你那从槐县接回来的女儿？”

说着，她又仔细打量一番，自顾着夸道：“秀外慧中，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同筠娘你年轻时很是相像呢。”

“当真？”

宋氏听着笑弯了眼，显然对于妇人的话很是受用，她也不遑多让，将对方从头到尾一顿夸。

一来二去，生疏劲儿也散了些。

“瞧我，一高兴倒是忘了礼数，竟拉着你站了许久。”妇人一拍脑袋，搀着宋氏往座椅走，不忘招呼身旁人，“子衿丫头，你也快过来坐。”

相继落座，宋氏笑着开口：“这位便是陈娘子，同我乃是幼年的情分，你唤一声陈伯母就是。”

“陈伯母。”

郁子衿听话照做，乖顺的不得了。

陈娘子见状，眼底满意之色更甚，满脸笑意道：“好，好丫头，伯母打眼一瞧你便心生欢喜。正巧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就在近处，伯母差奴仆去寻来，你二人年纪相仿，想必能聊得来，也不必拘在此处，陪着我同你母亲两人叙话。”

郁子衿并未出声，只勾唇笑笑，面色颇有几分羞怯。

宋氏满意地笑，复又同陈娘子话起家常。

半刻钟左右，包房外有人轻敲了敲门，奴仆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身形高大的男子。身着金丝镶边的墨袍，外披同色大氅，手持折扇踏入屋内，神色有些玩世不恭。

陈娘子瞪他一眼，笑着道：“这便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名为序青，如今在鹿临书院求学，也算小有所成。”

宋氏满意地点了点头，温声道：“能入鹿临书院，已是常人所不能及，你又何必谦言至此。”

陈娘子脸上笑意更甚，招了招手将人唤至跟前。

“这是宋伯母。”说着，又看向一旁，“这便是宋伯母的女儿，同你一般大，唤一声子衿妹妹就是。”

男子照做，视线转向郁子衿时，眼底浮起轻嘲。

不过是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罢了，也配当她的妹妹？偏生娘非要撮合他同此人，说是搭上永安侯府的船好做事……

要他说，何至于这般低声下气的？

不过是个被皇室退婚的二手货罢了，能嫁于自己为正妻，即便只是个空名头，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对面，郁子衿从头看到尾，心中同样满是鄙夷。

自以为是，狂妄自大。

以为自个儿是个香饽饽，不过是个胸无点墨的绣花枕头罢了，偏生自信的很，自以为独一无二、俊逸非凡，实则傻的出奇赛狗屁！

寒冬腊月的，手上破扇子还摇个不停，莫不是颅内有疾？

二人互看不上眼，几乎同时转头望向别处，眼不见为净。

心里头只觉得晦气，恨不得转头就走，又碍于长辈不得不坐在原地。

“序青。”

陈娘子重了语气，眼含警告。

陈序青顿了顿，到底是将视线落回来，看郁子衿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子衿妹妹。”

郁子衿同样以笑回之。

一旁，宋氏柔声打圆场：“听闻茗香居新上的茶点很是不错，我让丫鬟点了来，一道尝尝。”

“也好。”

陈娘子笑着应声，还是皱着眉，眼底似有忧色。

一旁，郁子衿不动声色收入眼中。

茶点上桌，宋氏先拿起一块尝，又笑着催陈娘子也尝尝，说着话，气氛总算恢复几分热络。

半个时辰过后，见陈序青说话不情不愿的模样，宋氏终于皱了眉头。

她的女儿，即便被皇室退婚，那也是永安侯府嫡女，哪轮得到他区区一个侍郎之子这般无视？

还是当着她这个永安侯夫人的面！

若非同陈娘子的旧交，宋氏绝不能善罢甘休，忍着一口气没动怒，却没法再继续坐下去，起身提辞。

陈娘子笑的尴尬，将人送至门口。

“不妨事，婚事本就得小辈愿意…”宋氏维持着表面笑意，道两句客气话，拉着郁子衿下楼离开。

主仆一行到了马车前，郁子衿忽地惊诧道：“哎呀，方才走得急，母亲送我那方锦帕许是落在包房了。”

“无妨，让丫鬟去取了来就是。”宋氏开口，转头就要吩咐丫鬟去寻。

女儿家的私物，又绣着小字，的确不能随意落下了。若是被心怀鬼胎之人捡了去，改日传出点流言蜚语来，便是有万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郁子衿及时阻止，“丫鬟瞧不真切，女儿回去找就是。”

顿了顿，抬头望一眼天，又道：“今儿这天风大的很，母亲劳神许久，且先行回府歇着。女儿同花朝二人去寻，拿了锦帕便回府。”

“也好。”

宋氏的确有些累了，摆摆手上了马车。

瞧着马车消失在街角，郁子衿朝桂月二人招招手，进茗香居轻手轻脚上了二楼，站定在先前包房门前。

“我说了多少次，若能搭上永安侯府的船，你往后仕途也好走些！你竟是全当耳旁风了，对着那丫头摆脸色，没瞧见侯夫人的面色沉如墨汁？！”

“娘，那郁子衿都被皇室退婚了，旁人谁还娶？何至于这般怕他们？”

门外，郁子衿正听的认真，忽地手臂一阵大力袭来。

一时不察，竟被拽入了旁侧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