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舍我而去

宫中,只要是到了晚上,一如既往的浓雾弥漫。

谷溟熵心中的幸福,似乎都要满溢出来,暗影跟在他一边,暗暗好笑,这个谷溟熵,也终于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失态至此吗?不过看他满脸带着笑意,竟是那眸底深处的幽深和邪魅都被冲淡了些,这样的谷溟熵,倒真是让人从心底里迷恋,从一开始就能将人的魂灵尽数吸入。想着想着,他终是再也忍不住,低笑出声。

“你笑什么?”谷溟熵笑着瞪他一眼,脚步却是变得更快,急急的向着般若居而去。暗影嗤笑着摇头,亦是纵身跟上。

般若居,衣奴常住的那间屋子里,一片漆黑,暗影清楚的感觉身侧之人满身的温润在一瞬间陡然冷却下来,那么冰冷寒脆的好似要将身旁的所有都冰冻起来。他不由怔怔的摸摸鼻子,直觉现在的谷溟熵是绝对不能惹的神,但嘴巴却还是不知死活的开合,“不要这样嘛,也许她在你寝宫等着呢。”

谷溟熵眼中一片冰寒,冷冷的看他一眼,转身朝着自己的寝宫飞快的而去,“湛南从不会主动等我……”略有些忧伤痴怨的声音在夜空中渐渐飘散,暗影看着那白色雾气中渐渐消失无踪的背影,落寞萧瑟的好似能自里面看出透骨的凄凉。他不由的耸耸肩,亦是飞快的跟了上去,他不敢想象,若是谷溟熵寝宫里都找不见简湛南的人影,谷溟熵会做出什么举动,上次他心血来潮找不见她就已经快要将般若居拆了,而如今,他却是被她喂了蜜糖却在瞬间被踢入地狱深渊……

这样从天堂到地狱的差别,似乎更能让天烨的帝王发狂。

“啊,皇上……”

“砰”的一声重响,谷溟熵寝宫外室的门被他重重的踢开,守在里面的两个宫娥吓的惊叫出声,忙一下子都跪倒在地,整个身子都那么瑟瑟的发着抖,如秋风中的两片落叶那样惹人心疼。

但显然这样娇柔无处不可怜之人都不能入他的眼,谷溟熵冷魅的双眼一寸一寸扫过他寝宫的内外,本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没有踪影,不该在这里逗留的人却频频出现惹他心烦,“滚……”冷冷的从嘴里吐出这一个字,那吓的瑟瑟发抖的宫娥惊恐的一下子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向外跑去。暗影忙着避开她们,嘴角略略浮起一抹苦涩的笑,他慢慢的走了进去,却惊讶的发现那本该在盛怒之中的人正静静的坐在寝宫内室的龙床之上,神情落寞。

暗影轻叹一声,缓缓退了出去。他不想见着一向冷魅残忍的谷溟熵有这样的脆弱,一如当时自己那般的心伤。

他忙急急吩咐下去,满宫的寻找着那个已在帝王心中扎根了的人,却无奈找遍了宫中的任何的角落,竟是连拢翠轩都去了,都没有衣奴的身影。

一切的一切都似乎显示着,那个在清晨还那么温顺的人,已经不在宫中,或许此时已是自由的在宫外淡然而笑。

“为什么……你要离开我……”他双手紧紧的抓着那铺面的黄色锦绣,森白的骨节自那修长的手中生生透出,白的那般让人心酸,“你既然想要离开,却为何还要给我希望……”

“湛南……”一声撕心裂肺的清啸,挟着魂断的心伤,惊得那袅娜的雾气在空气里生生纠结。一丝透骨的恐惧袭上了寝殿的银屏,也沁上了人的心头,谷溟熵怔怔的看着无人的龙床,愣愣的瞧着那被风激荡的纱幔清扬。

他忽然冷冷着起身,双眼怔愣的看着那铺面的黄色锦绣上还残留着早上欢愉的痕迹,双手紧紧的握紧,倏的转身,黑色丝质的锦袍随风带起,遮住了他俊秀的五官,更罩住了他如浸寒霜的脸。

寝宫之内,那随风摇曳着的烛火,映照得黑发金带翻飞的他背影落寞,萧瑟的好似能透出刻骨的忧伤和阴恻,“湛南,你,怎么可以,舍我而去?”

他如玉的脸庞透着森然的乖戾,唇角忽然邪魅的张扬,纤细修长的手指抚过那激飞的白色纱帐,若有所思,“简湛南,你那么淡雅,却又那样麻烦的一个女人,除了我谷溟熵,我看谁还敢要你,谁还要的起你……”寒意愈盛,映衬着他眼里的琉璃之色越加的冷冽,灼灼逼人,“哧”的一声,手无意识的用力,素白的纱帐大片的飞落,夜雾清扬。

上穷碧落,下及黄泉,我都要找到你。

因为,这天下,只有我

要的起你。

朝堂之上,众臣一个个都吸着气不敢开口。若说战青来朝之日的熵帝,让人觉得心宽,那么今日的谷溟熵,让人惊恐的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多呼吸。

谷溟熵冷冷的坐在金座之上,双手狠狠的抓着金座上的把手,沉声道,“钱洋何在?”

羽林军统领钱洋从殿外匆匆的赶了进来,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羽林军统领钱洋参见皇上。”

“衣奴私自逃离宫廷,传朕旨意,找遍天涯海角,都要找到她,生要见人,死……”他蓦地一顿,双眸之中闪过一丝莫名的伤痛,心在瞬间似是被什么东西奋力的一搅,他死死的抓紧了那泛着寒意的椅背,一字一句,冷冷吐出,“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若是找不到,你就提头来见……”

“皇上,万万不可啊……”方锦东早就听闻了一些谷溟熵为着这个衣奴,竟然许久都不召宫中妃嫔侍寝,他本以为这只是空穴来风,如今在朝堂之上看来,那却是真真实实的事了,他不由的想到那些因女色而亡国的例子,不顾闻俊的拉扯,冲出了班列,直直跪下相劝。

杜中辰亦是从班列中闪身出来,“皇上,想当年先帝就为了木……”他还想说下去,却被刘敏之的咳嗽声一下子打断,惊的他一下子闭了嘴,谷溟熵冷冷的看过去,怒道,“怎么?难道朕做什么决定都要你们来恩准,不要总是拿先帝来压朕。”

“皇上,想当初先帝独宠凝碧夫人,就弄的天烨国库贫乏,皇上难道不该引以为戒?”刘敏之也站了出来,似是步步紧逼。

“凝碧是凝碧,衣奴是衣奴,本就不该相提并论,钱洋,你还不去,难不成真要朕摘了你的项上人头?”谷溟熵眸中的怒意更深,骇的闻俊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是。”钱洋被那样泛着寒意的眸子一瞥,慌的一下子低了头,缓缓退出雍和殿,他没敢看那高高在上帝王的脸。

“闻俊何在?”那一声怒喝让闻俊一下子耸了肩,果真是没什么好事,他暗暗想到。从队列中跨出,与方锦东等人跪成一排,朗声道,“臣在。”

“朕命你即日起着手查,将衣奴失踪一案查清楚,所有细节,朕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臣遵旨。”闻俊深深俯下身去听旨,起身时身子不轻不重的撞了方锦东一下,方锦东呆愣着抬头看他,却见他微仰着头,拍着衣裳上的灰尘。

“退朝……”来福尖着嗓子喊着退朝,谷溟熵再也不管那跪在底下的老臣和那些脸有不满忿忿之色的大臣,冷着脸离开。

刘敏之恨恨的站起身来,满脸不悦,这还是谷溟熵亲政以来第一次给过他这样明显的难堪。他侧头看向杜中辰,也见着他满脸的怨愤,想来简湛南与若妃的那件事已经让杜中辰深恨在心,在刚知道简湛南是女扮男装进的宫,而且还是虞平生的女儿时,他本以为可以借着机会把她往死里整,却不料谷溟熵只夺去她的本名,赐名衣奴,单单发到浣衣局而已,如今,一个小小的衣奴不见了,竟也值得这日理万机的皇帝这样费心寻找,竟然还是在这朝堂之上给他们这些当初拥戴谷溟熵即位的功臣难堪。

“皇上怎么可以这样,于理不合啊。”

“哎呀,刘大人,杜大人,你们可是扶持皇上登位的功臣,可要好好劝劝皇上啊……”

“……”

刘敏之与杜中辰飞快的对视一眼,却又像是避嫌般快速的移开各自的视线。那样快的一瞬间,却被闻俊勘勘抓在眼中,他轻声失笑,转身容那群大臣在那边吃饱了没事干的发发牢骚,眼角余光瞥见方锦东带着几个谷溟熵要自己一手带起来的几个儒生,不禁微微一笑,“果然孺子可教也。”

“老师,老师请留步……”方锦东那群人急匆匆的赶上前来,微微喘着气拦住了他的去路。

“老师难道真要帮皇上调查衣奴失踪一案?”方锦东一向是那些儒生里的佼佼者,他率先开口询问,口气之中带着些不解和疑惑,“那个衣奴到底是何许人也,我见皇上最近是越来越的奇怪。”想起这几日的谷溟熵,他也只好用奇怪来形容了。

闻俊哈哈笑着拍拍他的肩,双眸望向远方,似乎是要透过些浅薄的空气,看向那不知名的地方,“衣奴嘛,你总听说过乐师简湛南吧,临水照影的水仙,悠扬淡秀的梨花白,清新的淡雅,如沐芳华,这样的人,任谁见了都会变得这么奇怪的。”他呵呵笑着,缓缓向前走去,跟在他身后的人有些不明白的,亦是跟着他而走。

闻俊看着方锦东欲说还休,不由神神秘秘的靠近他,说的极是小声,“其实皇上有密旨,要我们偷偷查一下二十年前天烨首富一夕之间消失不见的案子。”

方锦东陡然一惊,直直的停住了脚步,继而脸上现出兴奋的神色,直将那些身后的人甩出去一段距离,靠近闻俊,亦是神秘着道,“是,老师,皇上果真还是皇上。”

闻俊一愣,随即苦笑出声,这是什么话,皇上还是皇上,他听着怎么这么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