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皇上在里面

朦朦胧胧中,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迷蒙,衣奴怔怔的在这迷雾中徘徊,隐隐约约传来细细的声音,似是细声的哭泣,又像是小声的呢喃。她寻着声音而去,猛然见着一个模糊的影子正抱膝坐在角落里,将头深深埋进怀里,那个细细的声音正是从那里传来。

“呜呜……小姐……”那个声音带着低颤,带着惊恐,她的肩膀微微的抖动着,只是低着头,饶是衣奴慢慢走近,她也没有抬起头来。

“华儿,是你吗?”衣奴眼中一热,忙欢喜的快步走去,是华儿,那个是华儿啊,“华儿,我回来了,不哭啊……”她疾步的向着那个抱膝哭泣的人跑去,却似是飞不过沧海的蝴蝶,不管怎么努力,也不能触到那个人的衣袖,及不到哭泣之人的背。

“梨花,梨花瓣……”忽而,那个哭泣的声音变得欢快,透着天真,“小姐,华儿找到了梨花瓣呢,小姐,你在哪?”蓦地那个模糊的影子慢慢的变淡,渐渐的向着远方飞驰而去,不管她如何用力地捉取,如何的奔跑,都触摸不到……

“别走,华儿……华儿……”衣奴的手不断挥舞,想要抓住那个稍纵即逝的身影,那样无力的抓取着空气的感觉让她的眉紧紧蹙着,越来越的惊恐。

“不走,我不走。”谷溟熵心中焦急,忙一把抓紧她不住挥舞的双手,一手小心的拂去她额角不断冒出的汗珠。华儿的后事,琴娘已经料理妥当,他没让他们草草的将华儿下葬了事,就等衣奴醒了。只是她一个劲都做着梦,叫着华儿的名字,却没有醒来。

蓦地,被她抓住的手上一阵刺痛,谷溟熵咬着牙倒吸了一口冷气,低头看去,她的手指正掐进他被香扣弄伤的细小伤口处,那里正不住的冒出些血珠来,慢慢的凝结成一粒粒的血珠,又缓缓的滑落,在衣奴的白衣上晕开一点一点。

“皇上……”来福在旁边见了,一脸惊慌的就要扑过来,被谷溟熵一手挡了开去,他用眼神示意他出去。来福有些不甘愿的挪出屋子,临出门时侧头看向衣奴,却猝然撞入一泓幽幽的空谷之中。他心中一动,缓缓松了口气,她总算是醒了。

来福小心的掩上门出去,低着的头隐隐瞥见一抹青青翠色,他讶异的猛然抬头去看,正看见河间王一袭青衣依然,只是面容上多带了点憔悴,温润如玉的脸上隐约透着层哀凉的灰色,那总能看见温润笑意的嘴角,现在已是多了点青葱之色,那里竟然已经给人有胡子拉杂的感觉。

“参见河间王。”来福紧走几步到他面前,小声请安道。

谷溟岑并没有看他,只是摆摆手让他免礼,一双眼仍是盯着那间有她的屋子,此后再无言语。来福看了,有些不忍,遂小声道,“衣奴已经醒了,王爷不必担心。”

“真的?”谷溟岑终于转过头来看他,眼中跳动着两簇灼灼光华,“她怎么样了,现在可好?”

来福垂下头,说得小声却又是无比认真,“王爷,皇上在里面。”

双手霍地捏紧,谷溟岑强自压抑着自己心中想要冲进去的想法,挣扎了许久,他蓦地后退一步,再望一眼那紧闭的房门,似乎能透过那里看见他朝思暮想的容颜。他其实求的不多,两相依偎间的相守便已是足够,只是这样的相守现在看来都还是奢求。谷溟岑心中一颤,飞快的转身离开,再无停留,他愿意等,等她厌倦,等他放手……

谷溟熵现在一门心思的都在衣奴和华儿之死的蹊跷上,倒真未察觉到谷溟岑的存在,如今看她终于醒了,他一直紧绷的心弦稍稍松了松,笑得几乎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你醒了。”他小心的将手抚上她的额,松了口气,“还好,不烫了。”

衣奴睁大了眼睛,视线在这充斥着自己味道的屋子里转了一圈,熟悉的白色帐帘轻轻随风舞动,淡淡的梨花香盈盈如鼻,微一挣扎,她不由幽幽开口,“这是,写意院?”

忽然,她一怔,生生的住了口,她的声音因着连续几天的不眠不休不饮不食而干枯嘶哑的可怕,“华儿呢?”

略略避开她直视而来的双眼,谷溟熵低头去察看她脚上的伤势,因着她的挣扎坐起,白色的绷带上,鲜血又在开始慢慢的渗出,只在瞬间便染红了一大片,“不要乱动。”他柔声说道,小心的替她解开绑着的绷带。

“华儿呢?”她似是未闻,只是如一个孩子般那样紧紧攥着谷溟熵的衣袖,痴笑着道,“华儿在哪里?”

“拢翠轩……”谷溟熵无奈的叹了口气,坐正了身子看她,大手抚过她苍白的脸,缓缓移下,及至那同样苍白的唇角,“她的棺木,停在拢翠轩。”

手无力的垂落,啪一声摔在床沿,“我要送她。”衣奴挣扎的要下床,双脚才一落地,便钻心的痛,紧紧的咬住牙关,她用力的掐紧他的手臂,却忽地感觉手心里一片濡湿,惊异的抬眸去看,自己和他的双手相接处,黏稠涩涩,竟然全是那鲜红的血,有已经干了的血痕,更多的则是鲜艳的红色,刺目惊心。

“这是,怎么了?”她急急的一把抓牢了他的手,细细的看去,心中止不住的轻扯,能有谁?伤的了他。她不由艰难的抬头看他,“是我弄的?”

“不是。”谷溟熵慢慢垂下眼睑,唇上浮出淡淡的笑意,看着她担忧,他的心竟然要一剖为二,半是蜜糖半是伤。轻声太息着横抱起她,起身而起。

来福似是早就知道,早早的守在门外,替他们开了门,“皇上,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战将军和二王子,还有几位王爷都已在箜山等候。”

衣奴在他怀里一下子抬起头,箜山……是皇室谷家皇陵所在之地。

谷溟熵察觉到了她的疑惑,垂首轻笑,随即便冲来福一点头。来福会意,尖声叫道,“摆驾箜山。”

立时,周围响起一阵车马,脚步声,整齐有序,那声声之中,振奋人心。谷溟熵微微放下她,马上就有宫娥上前来,替她披上白衣,整理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