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很大,寂静的可怕。细嗅,反倒是有一丝朽木的味道。院子里花木茂盛,几竿翠竹半遮半掩的露出一道拱门。不用说,又是一处小院。
还没进院子,就听到几声清脆又有不失灵气的画眉声。院中是一座假山,东墙头下的大木海里有几对金鱼。我不懂养鱼,只觉得这金鱼憨态可掬。抬头寻声,周文海坐在石凳上,托着画眉笼。想必刚才就是它了:红毛金嘴,两道眉是又长又白,爪子像是铁钩,威风凛凛地站在杠上。我之前没有什么爱好,最感兴趣的也就是泡茶馆,茶馆里个小社会,干什么的都有,最多的还是前清的玩主,他们玩鸟,对茶馆有着细致的划分:养什么鸟去哪个茶馆。我就是在这些混迹茶馆的日子里,对养鸟有了了解,也是仅仅不至于把百灵认成大一号老家贼。
“玩画眉还得是贵州的过枝子,雏子玩不出这气势。看着就过瘾。张总管,你说是不是啊。”周文海很不错,只看见了门房的老头子,全然不顾我。
“老爷,这位少爷来了,人我也带到了。”老头子极其谨慎地说,像是生怕搅了周文海的好心情。
“呦呵,没瞅着。张总管,去账房领赏去吧。你今儿这事可是做的稳当。”周文海将鸟笼子挂在树上,老头子也退了下去。
“饭庄子掌柜的不懂规矩,一个外地混混儿跟我这儿叫板,不归置归置他,街面儿上还怎么待啊。”周文海像是对我说,又像是满不在乎的解释。
“为什么是被烧死的还没有见明火的痕迹?”我忍不住开口。
周文海没有开口,从大褂的袖口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是只肥大的肉虫子。不对,怎么还有半截蚂蚁的身子?还是只有长獠牙的红蚂蚁。
“南美洲的红火蚁,送过来就研究怎么玩儿,这可算是玩儿上一回了。”
我到现在已经明白了所有,不等周文海提问,我就说:“您是利用了这只蚁后,派人用蚂蚁咬死那个掌柜的,这蚂蚁应该是会分泌毒液,仿造出人被烧死的迹象还没有明火的痕迹。”
“话不能乱说,要真是我派人去,为什么只有那个掌柜的死了?”周文海一本正经,眉头紧锁。
“您那条画眉不错,笼子也地道,钩子还是造办处的东西,就是笼子上挂着鲮鲤子爪儿是干嘛呀您?”我没有顾忌周文海,是因为我已经明白了所有。
我走到周文海近处:“蚂蚁最怕鲮鲤子,鲮鲤子爪儿避蚂蚁,您派的人身上要是带着鲮鲤子爪儿,还怕不能全身而退吗?”
“哈哈哈,不错不错,我没看走眼。你今后就留下来,我给你安排个闲差,往后这儿就是你家。”周文海极其高兴。
周文海对我这样,我也是出乎意料。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有个落脚的地方了,就凭周文海替我解围,我就该报答他。但是很快,我就知道他不是表面上人人尊敬的“大善人”。
汽车的颠簸使得我肚里一片翻江倒海,把我从回忆里拉回来,我估摸着应该是到了城外,松岭估计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