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甘州府衙。
田荣穿着一身崭新的差服，与师兄陆少游一并步入府衙。
此时的陆少游，整个人都感觉脚踩在地面，有些发飘。
当差已有四个年头。
一直在公羊集任游缴。
虽说那里本来就离家近，也算不错。
不过他终究是年轻人，谁又甘心窝在乡下。
事情又多又麻烦，还时常要防备着那些个在山里野疯了的猎队成员闹事。
公羊集的山货贸易，还都是四大家族的产业。
随便一个管事，都是眼睛长到天上的傲气。
对他一个小小的游缴丝毫没有客气可言。
油水更是半点也无，成日里只能受气。
如今调到府衙，陆少游的心情自是畅快无比。
只是一想到昨日，与师父师弟的交谈内容。
陆少游还有些不敢相信。
小师弟田荣，居然将五行拳与猴拳融合，创出一门精妙的拳法灵猿五行拳。
不仅在短短一年时间，将修为提升至不可思议的锻体八重。
还让师父的伤势恢复有望。
并且，小师弟已经答应，等过几日得了空闲，也会将这门灵猿五行拳教给自己。
畅想着不久的将来，自己也会凭此功法，突飞猛进。
说不得还有可能，开窍凝气，成为一方高手。
陆少游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循着记忆步入差役点卯的押房。
对这里他从前倒是来过几次，不过都是匆匆办完事，就离开了。
今天，陆少游的心境完全不同。
待我学会小师弟的灵猿五行拳，捕头的位子，未尝不能坐一坐……
进入签押房，陆少游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到那几张椅子之上。
“喂……看你俩面生的很，做什么的？”
一道声音打断了陆少游的思绪。
说话的是一名老文吏。
陆少游上前，拱手笑道：“老司吏请了，我乃原公羊集游缴陆少游。
“今日奉调令入府当差，过来领差服与腰牌的。”
老头儿一手摸着山羊胡。
一对昏黄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田荣。
口中缓缓道：“公羊集游缴？领差服的……嗯？你从前干游缴时，没有衣服的么？怎么还要再领？”
田荣眯着眼，沉浸在九龙玄火功的口诀中。
对这一切丝毫没有关心。
事实上他心中清楚，自己这个捕头的身份，也就是铁雄与张鄢，各自因为不同目的。
算计出来的结果。
不太可能给自己实际的权力与事务。
若不是师兄拉着他一同前来。
田荣都没有打算到府衙来入职。
反正腰牌已经到手了。
铁雄的目的也达到了。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留在家中，安心修炼，尽快提升实力呢。
陆少游闻言微愕。
拱手笑道：“司吏是不是弄差了？
“游缴的差服，都是自家做的，我如今调入府衙，得穿统一的皂服……”
那老文吏狐疑的打量着陆少游。
动作慢腾腾的提起笔。
扯了张纸，刷刷的写下几个字迹。
又用指尖按着，顺桌面往前推了推。
“你拿着这条子，去库房领取吧……”
陆少游上前欲接。
对方的手指，却是压在纸上，并未松开。
陆少游怔了怔，抬头不解看向对方。
老书吏见他没有什么表示。
嘴角撇了撇。
并没有说什么，收回了手。
陆少游拿起纸条。
却见纸上字迹龙飞凤舞，根本认不清具体的内容。
心底暗道晦气，府衙签押房的司吏。
也算是重要位置。
怎么找了这么一个老眼昏花的，连字都写不明白。
乐呵呵的拿着纸，冲田荣招呼道：“师弟，你先在这边等一等，我去库房……”
沉浸在功法参悟中的田荣，只微微点了点头。
并没有说什么。
那老司吏斜眼瞥过来，见田荣身上穿着缀红纹摆边的捕头皂服。
站在门边也不说话。
眉头皱了皱，索性不再理会，自己从桌上拿起本书，歪着脑袋看了起来。
陆少游转出押房，很快到了侧院的库房。
将条子递上。
那库丁看了眼条子。
二话不说，直接扔了回来。
冷冰冰道：“赵司吏没有用印，这东西我可不能给你……”
陆少游无奈。
只得又捡起地上的纸片，急匆匆回到签押房。
赵司吏正捧着书，双眼微阖，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并不是在看书，而是在瞌睡。
陆少游凑上前，小声唤道：“赵司吏……”
老吏抬起头来：“又有何事？”
“这个……库房那边说，需要您用印，不然不给东西。”
赵司吏嘴角抿起一丝笑意。
点头道：“这是规矩，老朽年纪大，记性差了。”
说着，又动作慢腾腾的，自怀里掏出一方小印，在纸上盖下。
陆少游再次拿着纸。
回身又奔着库房那边去了。
正参悟功法的田荣，终于抬起头。
看了眼师兄匆匆而去的背影。
又瞥了眼那边的赵司吏。
却见对方发现自己看他，嘴角那抹冷笑迅速收敛。
田荣眉头皱了皱。
并未多说什么。
片刻后。
陆少游又是一脸苦笑的回来。
手里依旧捏着那张已盖印的纸张。
“赵司吏，库房那边说您这纸上只写了差服。
“却没标明还要帽子……您看这……”
赵司吏皱眉斥道：“差服与帽子，本就是一套。
“我都写明要领衣服，怎么不包含帽子？
“陆快手，此等小事你都说不清楚，还要三番五次的来回跑。
“如此能力，怎么在这府衙当差，维护城内百姓安宁啊……”
恰巧，此时一名差役办完了差，进来签押房。
听到此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陆少游自当差后，一直就在公羊集。
他是本地人，招募的帮役也都是自家从小玩到大的伙伴。
哪里明白，这回为了将他调入府衙。
昨夜张鄢已选了一名姓赵的差役前往公羊集去干游缴了。
偏巧的是，那名被发落到公羊集的赵快手。
正是这位赵司吏的侄子。
人家好不容易，将自家侄儿运作到府衙当差。
又没有犯什么错。
却因为要调陆少游入城，将人家的位置顶了。
赵司吏能有好脸色才怪呢。
陆少游一张微黑的脸，此时变得更黑了。
他又不是傻子。
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是遇上刁难了。
只是他也想不明白，自己也没有得罪过人。
往日里进城办事，对这些城中的同僚，也都是客客气气。
为什么会这样……
在公羊集当游缴时，面对四大家族的那些管事，自己时时受气。
如今入了城，见了司吏刁难还是要处处受气。
这职位不尼妈白调了？
心头不免也生出几分火气。
只是这里可是府衙，他心中还存着顾忌。
那赵司吏也不提帮他添上帽子的字。
就这么讥讽的看着陆少游站在原地。
这时。
“唉……”
一直站着的田荣微微叹了口气。
迈步上前，从师兄的手里，将纸条接了过来。
“师弟？”
陆少游此时只觉得难堪。
“师兄稍等。”
田荣轻轻一笑。
转头看了眼赵司吏。
二话不说，毫无征兆的抬起一脚。
嘭！
直接踹在了赵司吏面前的桌子上。
厚实的原木长条桌，被这一踹倒退而出。
将坐在桌后的赵司吏连人带椅子，一同顶到墙壁上。
不待赵司吏有所反应。
田荣上前一步，一手按到桌面。
再次一用力。
咚！
赵司吏被桌面挤在墙上，顿时动弹不得。
田荣微眯着眼，缓缓凑到赵司吏跟前。
语气温和：“不好意思，我这人脾气有点急，受不了来来回回的折腾。
“麻烦你再添几个字，一次性把事情办完可不可以？”
这一番动作，发作的极为突然。
就连陆少游都被惊了一跳。
那名看热闹的差役，更是被吓得呆愣当场。
这人……好大的煞性。
竟在府衙里直接动手，殴打司吏……打的还是赵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