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次对决

两人对坐于棋盘前,好灵执黑先行。

棋局启动,好灵收敛心神,坐姿笔直,专注地凝视棋盘。

她拾起黑子,第一手首落十六之四星位。

郑盛不假思索,白棋回应于四之十六星位。

好灵手法娴熟,选择星小目布局。

郑盛不为所动,落子双星。

好灵黑棋第三手,直接点在三三位。

点三三,旁观的候芯觉得这开局似曾相识,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两人落子如飞,挡、爬、飞、拖,招招紧凑。

好灵毫不迟疑,这定式在凉州时便已铭记于心,十三之十六,板。

郑盛右手执白,审视着这位来自凉州的对手,心中暗想:毕竟是偏远之地,恐怕是靠这定式才获得资格的吧。但这定式在京中早已被破解,这局棋已无悬念。

随即,郑盛落下白子,十五之十七,顶断!十四之十七,长!

好灵和郑盛这棋越下越起劲,而在边上观棋的候芯则是越发看不懂这局势了,黑白双方缠绕在一起,并不能明眼的看出谁优谁劣。

天色渐暗,棋局已至中盘。

郑盛心中惊讶,真是小看眼前这位赵姑娘的实力,如果不是今天她下的定式早被破解。

自己大意之下,自己恐怕会输给她。郑盛收起轻视之心,全力以赴,准备收官。

赵好灵表面看起来,并无异常,但内心却略感不甘。

想她自学棋起,正式对弈只输给过师父和广印先生。下山前师父视广印棋艺为他一掌之物,也是给了好灵很大的信心,她不在一掌之中,双手之上总有她的位置。

山中所学定式,除师父外也是无人可破,然而,来中京的第一次交手,破了定式不说,棋理也极为扎实。

到了现在棋局中盘,好灵心里默默计算,如果两人落子收官,没有任何失误,黑子多两目,算上先手贴目,仍输一目半。

好灵内心有些挣扎,是继续下,期望对面失误下错棋,还是直接认输?

认输就意味着自己将失去在中京棋社研习的机会,只能在候芯家里和候老先生探讨,而今日随意一个对手都有这样的实力,只怕国手赛胜算渺茫。

但若继续,只要郑盛稍有疏忽,她便能抓住机会反败为胜,就可以在这家棋社里研习,成为国手的希望就多了几分。

深吸了一口气,好灵屏息静气,镇定心神,从棋盒中取出两枚黑子置于棋盘上。

她起身向郑盛行礼,坦然说道:“我输了。”依靠对手失误获胜并非真胜,只是侥幸。她不能总抱有侥幸心理,必须以实力取胜。

郑盛看着果断认输的好灵,对眼前这位女子又看重了几分,棋艺高者众多,但能坦然面对失败者稀少。

极符合郑盛内心对知音的要求,如果不是候芯带来的,自己定邀她留在棋社,好日日切磋棋艺。

“既然已认输,还望候小姐和赵姑娘能遵守之前应承的事。也勿找家师说情了。”

“自然,我既然输了,便会信守承诺,日后也不会再来打扰贵社。”好灵说完,就直接把还想说些什么的候芯拉走了。

郑盛看着拉扯走远的两人,若有所思。这时,门外的小厮走进来,向郑盛询问是否要告知高洋。郑盛摇了摇头:“不必了,这些琐事不必打扰老师,也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我们既然下了棋,总得让人走棋吧。他们未察觉,中了飞刀输了棋,怨不得别人。”

出了棋社,天色已暗,候芯向好灵道歉:“抱歉,我没能帮你找到愿意接收你的棋社,让你跟我白白跑了一下午。天元棋社是我最有把握的,结果也不行。”

“这没什么可抱歉的,”好灵安慰道,候家近况不好,又帮自己奔波,也有些过意不去“应该是我跟你说抱歉,这半天都是为了我才跑的。而且,进不去天元棋社是因为我棋艺不精,输了棋,和你没关系。天色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候伯父应该醒了。”

候芯看到天色已晚,便带着好灵一同回家。

回到无忧棋社,好灵和候芯一同来到后屋,看着屋内灯光微亮,知晓候父已经醒来,打开房门,果不然,候父正靠在床榻上捧着一本棋谱在那研读。

进屋后,候芯拿起火折将剩余的几盏油灯点亮,让好灵陪下父亲,自己去厨房做饭去。

好灵坐上边上默默看着候父,候父看她这神情,问道:“棋社找的怎么样了?”

好灵将被棋社拒绝的事告知候父。“不应该啊,高兄与我是多年好友,不管怎么样都会让你进去的。”候父有些疑惑,“这样,我明日写封推荐信,你让芯儿拿给高兄,他定会让你进棋社的。”

好灵摇摇头,拒绝了候父的好意,并说出了和人赌棋的事:“我既然输棋,就会信守承诺,候伯父,您也不用写信了。这段时日,便让我在您这里研习吧。”

看好灵这坚定的模样,候父也不多说了:“你把你输的那盘棋摆出来,我们研究研究。”候父来了兴趣。

好灵把棋谱摆出来后,两人开始打谱讨论,看着黑白棋子你来我往纵横棋盘,候父赞叹道:“这棋艺,不逊色于我。和你下棋的是谁?”

“是一个叫郑盛的人,候芯姐姐说是高洋的大徒弟。”好灵不在意的回答道。

“哈哈,”候父笑道,“你输给他也不冤枉。”

“这话怎么说?”好灵疑惑到。

“这郑盛啊,从小就被我那好友带在身边教导,学棋已有二十多年,这京中年轻一辈,现在就数他棋艺最高。”候父对好灵说道。

“那在中京所有棋手中,他能排第几?”好灵好奇的问道。

“不好说,我们这几个老一辈也算进去的话,他应该也在前列,他现在还在上升期,到了我们这阶段,也是看状态。去年我和他奕棋时,我六他四,今年应是五五了。”候父感慨道,作为棋痴,自然是希望棋道高手越来越多,互相较量。

这样看来,我这一个月在这里专心研习,届时国手赛上,成为十强国手的概率还是很大的。好灵想到这里,诚心的向候父请教:“望先生这一个月能同我一起研习棋道。”

候父欣然答应,作为一个爱棋之人,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参加这围棋盛典,心中满是遗憾,但能亲眼见证身边的晚辈登上这个舞台,他也能感到无比欣慰。

倘若真有人能以女子之躯夺得国手之名,深宫中的那位想必也会倍感欣慰。

月挂枝头,后屋里,候芯与候父正谈论着棋局,突然,听见推门声,候芯端着晚饭走了进来。香味飘散,好灵的肚子咕咕作响,候芯笑着说:“时候不早了,你们先用餐吧,父亲,您吃完饭就早点歇息,明日我们再与好灵详谈棋艺,晚上看棋谱也不太方便。”

好灵和候父虽意犹未尽,被突然打断,浑身难受,但看着候芯的样子,不会让他们讨价还价,也只好作罢,只得开始用餐。

饭后,候芯正在厨房里洗完,好灵却没有乖乖待在屋里,反而静悄悄的来到厨房看着候芯。

候芯洗完碗筷回头,猛地被吓了一跳,差点将碗筷摔落。“你怎么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候芯放下碗筷,略带责备地问好灵。

“候伯父是在国手赛选拔之前中毒的吧。”好灵语气低沉又确切的问道。

候芯听到这话看了好灵的神情,回想起了早晨之事,询问道:“怎么了,我父亲是去年三月末时候身体出现状况的,中京国手选拔的时间,我没怎么留意。”

听完候芯这话,好灵解释道:“凉州的选拔时间是去年四月初,我想各地选拔时间都差不多。国手赛的消息是在前年年后传出的,如果候伯父当时身体无恙,定会参加中京的选拔,以候伯父的棋力,拿到国手之位绰绰有余,因此,很可能是有人因此对他下毒。”

听着好灵的分析,候芯心中一震,是啊,自家除了这棋艺外,也没有东西是别人所觊觎的,如果有人想当国手,棋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只有让别人无法参赛,自己才有机会,用连根草之毒让父亲身体虚弱没有参赛,也合符情理,不会引起他人怀疑。

“那可有怀疑之人?”候芯问道。

好灵想了想,回答:“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能当真,你不觉得那个郑盛有些奇怪吗?按理说,以他师父高洋和候伯父的交情,加上你都出面让我去棋社研习,理应直接答应,就如同广印先生安排我到你们这里一样,不问缘由就接纳接纳我。

到他这里却一口拒绝,检验棋力也是,虽然我输给了他,但我们的实力相差无几,我也是可以进棋社的,但他就以输赢为据,不让我进棋社,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

“今日之事,我心中也有疑惑,听你分析,应当和郑盛有关,但只为国手的话,以郑盛的实力,不出意外也是能当上国手的,没必要下毒。但今日的行为又说明他不想让我有过多交集。按我们之前的交情,他不该如此,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候芯下了结论。

“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但应该是要国手身份做些什么。只要我也拿下国手,就能知道他们的目的了。”好灵自信回道。

为了候芯和候伯父,好灵下定决心,多了个当国手的理由,这段时间定要好好努力研习,成为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