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邢定定地看着那双化不开忧郁的眸子，嘴中重复着这句话。
是啊，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扮演另一个人太累了。
而且第一眼见到他时，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矛盾感，仿佛他不属于这个时代一般。
这种格格不入感，再加上金池茜说过眼前这人有过不良的前科。
一时间，北野邢也不愿多说什么，索性就由着樱井雅人的意思来。
新刊少一些销量不打紧，要是让文坛多一位早逝的英才，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封面照拍的异常地快，搞得樱井雅人一头雾水，感觉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为表对他的尊重，不但由他素颜出镜，连件时髦的衣服也没让他换上。
全程就让他穿着素色的短袖和大裤衩，摆了两个poss就结束了拍摄。
结束后，摄影师还夸奖了一句“好一个大道至简的质朴邻家少年郎啊！”
那他练了一路的三分忧郁、三分与世无争、四分留恋人世浮华的笑容，岂不是白练了？
再一想到出租车司机关爱精神病人的问候，樱井雅人顿时体会到了《武林外传》中吕秀才背了一整本论语，结果到头来只用一句“子曾经曰过”的怀才不遇感了。
真是个好摄影师啊！
但很快，一封厚信封抚去了樱井雅人的残念。
樱井雅人也不矜持，直接拆开信封，喜笑颜开地开始数钱。
一共是103张福泽谕吉，还有2张印的不认识人的千元钞票。
金池茜见状并没有觉得多庸俗，毕竟这世界上没有几个人不爱钱。
因为不爱钱的那些人，基本上都不缺钱。
更何况，樱井雅人最开始就说过，写书就是为了钱......不，应该说是为了每天的面包。
“除了50円的奖金外，剩下的53万多都是稿费。”
金池茜面带歉意地解释道：“因为你是白纸作家的缘故，哪怕北野总编开口，上面不肯在稿费上让步太多，我只为你争取到了每张稿纸1万4千円的稿费。”
“已经很多了，十分感谢。”樱井雅人很满足。
要知道普通作者一张稿纸的稿费才4千円-6千円，他能拿到1万4千円已经不少了。
一旁始终观察他的北野邢接过话来，“虽然现在稿酬上只能争取到这个数字，但樱井老师还年轻，以后未必不能达到业内最高的单张稿纸5万円的记录。”
“我尽力。”樱井雅人道。
北野邢很看好这个帮自己打了一场翻身仗的新人作家，但他实在太年轻了。
旁边那个大国有句古话——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写作，尤其是写出一个好作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要是顺利的话，他能在四十岁时能拿到单张5万円的稿费，那便已经算是天纵奇才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北野邢看了眼时间，起身朝樱井雅人邀请道：“樱井老师，请跟我来，我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您。”
“哦，是纪念品吗？”樱井雅人来了兴致。
“纪念品那东西要多少有多少，我甚至可以做主多送你一个。”北野邢神秘一笑，“是一件你绝对意想不到的礼物。”
樱井雅人用探询的目光看向金池茜，只得到一个同样疑惑的表情。
他带着好奇一路跟着北野邢来到了会议室。
此时，会议室已经坐了不少人，就连那个大肚子的中村也在。
樱井雅人站在门口有些迟疑，按理说这种编辑部的内部会议，应该不需要作家参与吧，最起码不应该是他这种小作家。
可北野邢的神情不像开玩笑，吩咐金池茜带着他坐下后，便走上了首位。
会议室内的众人对他的出现充满了好奇，但也只是行了个注目礼就收回了视线。
只当做是新来的编辑，不过这幅好样貌当编辑倒是可惜了，之后说不准还会被女作家提出“枕营业”的要求。
北野邢坐下后，率先将矛头对准了下方的中村平次，“中村，我之前让你交的方案呢？”
“抱歉，北野主编。
我年纪大了，能处理完日常工作已经用尽了全部精力。
十分抱歉没有完成您的要求！”
中村平次听到自己的名字一愣，不知北野邢又抽了哪根筋，但还是立刻起身鞠躬道歉。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樱井雅人佩服不已，心中猜测对方平时应该没少练。
“废物！编辑部不需要无能的家伙！”北野邢冷冷呵斥。
“十分抱歉。”中村平次一边道歉，一边在心中不屑地轻哼。
北野邢也就嘴上能过下瘾，根本拿他毫无办法。
瞧见他一副滚刀肉的样子，北野邢不再理会，神情严肃地开口道：“诸位还记得前段时间满城风雨的谣言吗？”
在场的众人当然都记得，毕竟整个编辑部都被泼上了脏水。
碰到同行被取笑两声也就算了，有的男编辑甚至还被妻子质问了什么时候变的性取向。
一念至此，众人顿时恨得牙痒痒。
“现在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背后始作俑者找到了。”北野邢敲了敲桌子，语气徒然变得森寒起来，“而且让我最不能接受的是，这个人居然是我们自己人！”
不会吧？中村平次闻言心中咯噔一下。
“中村，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北野邢话音一落，所有的视线立马就汇聚在了中村平次身上。
面对同事错愕、愤怒和不解的目光，老油条的中村平次困惑道：“北野总编是让我来猜吗？
“不见棺材不落泪。”北野邢见他装傻充愣，懒得配合他玩下去，直接拿出一个U盘递给助理将内容投影出来。
瞧见投影布上，他让私家侦探在几家大书店让人造谣，还有买网络水军的交易视频，中村平次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咬牙切齿道：“没有职业道德的混蛋。”
“你和他半斤八两。”北野邢讽刺。
“中村，你这个该死的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人拍桌而起。
“中村桑，大家难道不是一个出版社的同事吗？”有人不解。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让他土下座道歉！”有人怒斥。
“肃静！”北野邢敲了敲桌子，平定了局面，“中村，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会做出检讨，并主动申请调职的。”中村平次拳头紧了松，松了又紧。
一想到义武匡洋没能得奖，他不但失去了2%的版税收入，甚至还要丢掉东京的工作，中村平次的心中忍不住一阵后悔。
“检讨？调职？你不会以为那么简单就会结束吧？我可是说了......”北野邢气极反笑，站起来一字一顿地说道：“要把所有造谣的家伙都送上法庭！”
“不，你不能这么做！”中村平次像是受惊的老鼠，“我为出版社兢兢业业工作了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我知道，所以我帮你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北野邢笑得更灿烂了。
“什么小事？”
中村平次的疑问在下一秒就得到了解答。
砰——
会议室大门应声而开。
只见法务部部长带着几名警察走了进来。
他们靠近的身影就像能够夺走人灵魂的妖怪一般。
每靠近一步，中村平次就感觉自己的视线被剥夺一丝，直到他眼前一片漆黑，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等他再恢复视线时，中村平次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一辆带栏杆的汽车后座。
啊，是警车吧。
他没敢看向前座的两人，这般猜测着。
但他看到了车窗玻璃上那家伙的表情。
真狼狈啊。
就像一条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