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成绩排名第二的赵庙站起来发卷子,他李建章简直觉得老师选错了同学,来当这一班之长。要按照成绩来说怎么也是他李建章的儿子李奭来当这个一班之长更加适合。他又向着赵庙母亲看去,此时李建章一脸的得意状也出现在了赵庙母亲的脸庞上,她微笑着,左右地晃了一下脑袋,美滋滋的就像个跳着广场舞的老太太。此刻李建章的嘴不由地撇了下去,形成一个拱门的形状,然后他把头回正,看向儿子满分的试卷,已安慰自己那受伤的心灵。
此时王雄一的母亲张娇拿着儿子的三张卷子就像拿到了三个烫手的山芋,数学69分,语文60分,英语68分的成绩,就像是三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她脸上一样,她顿时觉得委屈得泪快要流出来了。想到自己对儿子的学习也是尽心尽力,买最好的学习用具以及给儿子买书看,儿子就拿这么点分报答吗?实在不像话!
她现在竟然顾不上怒目而视自己的儿子了,而是把卷子排好顺序,把那张最高分数的数学成绩69分放到了上面来,尽管是这样,她也下意识地用手去捂住分数,但是卷子上的叉子并捂不住,于是她急中生智,把卷头的分数拿铅笔盒覆盖。然后手挡着卷子上的鲜红夺目的大叉子,避免让不老实的眼睛看见。
这不儿,她前头林晓梅的妈妈李新娥把头转了过来,与王雄一妈妈把卷子遮挡起来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她把卷子故意提了起来,以让王雄一的妈妈看见,并说道:“哎,这孩子不争气啊,还得了88分,你说说就点了前三名的名字,这个第四名就不点?要多考一分也是个并列第三名啊!”她责怪着自己的孩子,面上却是骄傲的神情。
其实林晓梅的妈妈李新娥特意地拿起了一个最高分来让别的家长看,而同样把女儿考分低的卷子压在下面。因此她说的第四名只是数学第四名,而不是总分数的第四名。
“哦,对了,你家孩子考了多少分?”她的眼紧盯着铅笔盒的位置。这个问话,把王雄一的妈妈张娇给问得哑口无言。
在张娇给问得哑口无言的时候,石田的母亲姜男男正用一双怒目圆睁的眼,盯着试卷上分数,而后也用这足以吓死小鬼的眼神,盯向儿子。不知道她是要消灭儿子70、71、73的坏成绩还是要消灭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石田。
此刻妫文海摇着头看着儿子妫沐那不理想的,分别得了72、74、75分的三张试卷,有种又要被点名批评的悲哀情绪。
这时候从他的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全班的眼睛都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似被冲冠的火气烧光了头发的壮汉。此刻他瞪着大如牛的眼睛,攥着孔武有力的拳头,一副要将身旁的孩子操练起来的可怖模样。在他身旁的孩子则被这恐怖气氛所震慑,瑟瑟抖了起来,一副待宰羔羊的可怜模样。
此刻从讲台上传来邱老师的洪亮声音:“这个卷子已经发下去了,我们各位家长呢,对自己家的孩子的学习成绩也都有所了解了。”他语气稍作停顿后又说:“不是老师我不给面子,我下面要点三位同学的名字,这三位同学分别是班里的倒数第一,倒数第二和倒数第三,也请这三位同学的家长不要在意。点名的目的是起到警示作用的帮助,而不是故意的羞辱。”
接着他低头看向成绩单,清了清嗓子,很郑重地道:全班倒数第一名是王雄一,希望家长好好关心一下孩子的学习。
好像这位邱老师的话有凭空生出火炉的功效,张娇只觉得左右脸颊被这火炉里的熊熊烈火烧烫着。脑袋也不由自主地低了,活像个偷情被当场抓包的寡妇一样,此刻的她只希望变成会隐身的葫芦娃。
她的儿子王雄一也感受到了与老妈相同的耻辱感,像是个发烧到四十度无力将头抬起的可怜病号。
这时候班上起了低声询问的声音,“谁是王雄一啊?”
外村的褚老头第一次给外孙来开家会,还不知道这个倒数一到底是何方笨蛋,长得什么模样。
他的外孙孙小鹏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姥爷,褚老头便朝着外孙示意的方向看去了。此时映入老头眼帘的是低头默哀的红脸蛋。他由此便知这肯定是倒数第一及其倒数第一的母亲。
邱老师点了倒数第一的名字以后,又清了清嗓子,好像倒数第二的名字也需要非常郑重地念出来一样。
“下面我要点到的这位同学是石田。他此次考了全班倒数第二的成绩,家长实在应该抓一抓了!”
褚老头又问孙子:“谁是石田啊?”外孙同样用眼神示意。老头向外孙示意的方向看了过去,此时映入老头眼帘的是愤怒的妇女和吓得脸色苍白似得了大病的儿子。这妇女后糟牙几乎要咬碎了,她对儿子讲:“回家你给我等着!”教训完儿子的姜男男又看见褚老头投来的好奇的目光,便恶狠狠地瞪着褚老头,这眼神似乎要将褚老头身上的一块老朽的肉给毫不留情着挖下来,当火气的祭品一样。褚老头被这眼神所威慑,吓得赶紧低头去看外孙这比下有余,比上不足的卷子了。
倒数第一第二都有清嗓子的待遇,倒数第三也不例外,“下面呢,我要点到的这位同学是妫沐,希望家长多关心孩子的学习状况。”
听到此话妫文海对儿子小声低语道:“回家就告诉你妈,让你妈打你。每次我都给你保密,每次你都对不起我,你说你值得心疼吗?”
褚老头的外孙子捅着姥爷,用手往妫文海和妫沐的方向指了一指,以满足姥爷强烈的好奇心。
此时的教室里分为正常派、得意派和失意派。得意派当然以李建章为首了,他可是第一名的爸爸啊!他此时正在抚摸自己儿子聪明而充满智慧的大脑袋。并四处张望众人的表情,一副极其令人生厌的模样。
失意派当然以被点了名字的张娇,姜男男和妫文海为代表了。不过这一派当中的代表,表现得颇为不一样。
王雄一的母亲张娇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如坐针毡,什么叫如芒在背,此时汗水已经打透了她的衣衫。她的脸像悬在高空上热力十足的正午的太阳一样。
姜男男则是充满愤怒之情,她简直想当众把自己的儿子打一顿。想到在教室里不好好学习的儿子,她就恨铁不成钢,有了一种必须让铁接受淬炼,反复敲打成钢的冲动。
妫文海则在无限委屈中透着那么一股大义凛然、秉公办事的态度。
正常派的众多家长在会议的前期都是一副认真聆听金玉良言的样子,会议中期逐渐转换成心不在焉的样子,到会议的后期则是被讲台上还在激情发言的邱老师整得昏昏欲睡。
家长会结束以后,姜男男、张娇这两位家长几乎要并着列冲出教室去。姜男男好像是要回家准备对儿子行刑的工具似的。张娇则是认为屈辱的折磨会,终于可以就此画上句号。但奈何教室的门宽度有限,她们只能一个第一、一个第二地冲出教室,其中在第二名的张娇差点踩到第一个名姜男男的脚后跟上。
妫文海也脚步匆忙地,低着头顺着人流挤出了教室。
李建章等到各位家长都走后,特意跑到讲台前,对老师询问自家的孩子还有什么需要提高的地方,以及还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其实他早已知道一百分的成绩无需再提高,他只想听到邱老师的表扬。
“邱老师,我家的李奭有什么可以提高的吗?”
“不需要,他学习很好。丝毫不需要。孩子呢,非常聪明,好好培养,重点初中没问题。”
邱老师只说了考个重点初中没有问题,听到李建章耳朵里却成了考个重点高中也没有问题,将来考个重点大学也是理所应当,手到擒来的事情。
此时的李建章心上好似长出了两只小翅膀,飘飘然的腾空飞起,到达顶点之后,又有一罐小蜜蜂刚采的蜜汁洒在他的心上。
如果若不是痔疮的原因,他便要兴高采烈地,跳着步奔出教室去。从此在村子街上的他,大屁股摇晃得更加的厉害了,不笑就能露出的黄牙板,也笑着全部展现到了外面了。他的嗓门也是更加的尖而刺耳了。见到熟悉的人,都会更热情地跑上去,和别人扯到孩子的学习,在夸耀自己儿子一番后,还总要加上最为重要的“像我”这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