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常德阳并未下跪,只是微微低头。
这是如今的皇上以及太上皇赐予的特权。在别人眼中,常德阳三个字代表的是比左右相臣更大的威望,甚至有人以“位极人臣”来形容他。
“恩……”皇帝微微调整了下坐姿:“朕安排你的事,处理的如何了?”
常德阳回答道:“臣刚才去搜了波斯人,暂未找到。现场留有太医院的一名太医,臣怀疑东西在他身上。可正要搜他的时候就接旨来见驾了。”
“听你的意思,是要怪朕吗?”
“臣不敢。”
“你不敢?”皇上冷笑一声:“常将军,遥想父皇还在位时,你在平定外邦战乱中牺牲了大儿子、二儿子、三儿子,差点就举家殉国,父皇念情,封你一个边疆大将军,让你那最小的儿子也入了军营,如今也做了将军。朕也和父皇一样,不过只会念旧情,念的是父皇的情,而不是你的。君臣君臣,你是臣,记住你的身份。”
站在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姚一心抬了抬眉毛。
常德阳说道:“臣这一辈子,只为大唐,天地可鉴!”
“哈哈哈,好一个天地可鉴!”皇上说道:“朕就信你这一次!朕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找不到那张密纸,朕便不再念旧情。”
“臣,遵旨。”
常德阳走在宽阔的走廊上,这里的每一处雕刻都极为讲究,特别是伏于走廊大梁之上的龙,气势恢宏,活灵活现。
他身后的太监总管一言不发。
“姚公公,你准备跟我回家吗?”常德阳站定脚步。
姚一心差点撞上去,赶忙也停了下来:“哎哟,常大将军啊,你说你何必惹皇上生气呢?”
常德阳支开身后的两名亲信,冷哼一声:“他算个毬!要不是老子当年平定叛乱,这王朝还不姓唐!”
姚一心面色一沉:“常大将军,三思而后行。”
他打量了一下周围,这里已经远离主殿,四下无人,于是说道:“常大将军,就算是忍,也要忍过现在啊。波斯国人的秘密就在二殿下手上,等拿到密纸,我们便可以此要挟波斯国,然后……”
他做个砍头的动作。
“呵呵,姚公公,你以为天子真当还是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吗?他近几日已经联系了还在北边的王宣汉,南边的陈昇,开始秘密调集军队,目标自然是老夫我。”
“这……”
即便他常年陪伴着皇上,但与常德阳秘密接触后,皇上总能看出点端倪,有些重要事情都会故意支走他。不过姚一心也习惯了,皇上已经换人了,再也不可能让他如侍奉前君王那般死心塌地了。
“没关系,老夫看的出来,也能预想到如今的局面。皇帝也是逢场作戏罢了,他恨不得现在就除掉老夫。什么三天时间,老夫知道他已经快没有时间了!三天……呵呵,是他最后的三天时间了!只是……姚公公你,有没有做好准备?”
姚一心捏紧了拳头:“我当然准备好了!”
“很好,”常德阳点点头:“姚公公耐心等老夫的信号即可,到时候,我们一起送他上路。”
……
长安西角。
严格意义来说,这里已经算是整座城的郊区,当年建造围墙之初,留下了一个可以供大批马车进出的口子,如今为了城市合拢以及防御措施,在郊区外重新设置了出入城市的检查口。
除了寺庙之外,周边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建筑,大部分建于前朝,经过风吹日晒后变得老旧。不过房子虽然破,住的却是满满当当,常年奔波的商队都会这里,不仅租金便宜,还方便进出长安,一来二去,这里的人数越来越多,越越来越杂。
二哥特意选择了吃中饭的休息时间关店,回来看望德文师父。
自小被德文师父养育,他心中唯有感恩之心,一直用自己的行动来报答,可德文师父的年岁已越来越高,前阵子连走路都开始变得困难,更别提曾经立下的誓言——前往外邦宣传佛教。
如果不是自己拖累了德文师父,他有大把的时间去完成梦想。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他必须把握这次机会。
广安寺并不大,由一间主殿三间偏殿以及后方的客房区组成,所以寺里的和尚数量也不多,基本都是常年待在广安寺,其中住持常年闭关,据说是在参透高深佛法,二哥从未见过他究竟长什么样子,只是听德文师父说过,住持相当年轻。德文师父在还能走动的时候,一直代替住持主持着寺里的大小事宜,口碑也相当不错。
吱呀——
木门发出年代久远的声响。
该为师父的门上点油了。
二哥默默记下细节,喊了声“德文师父”便进门。
屋内的装饰也相当简洁,德文师父坐在床上,面色看起来十分憔悴。
“德文师父,怎么了?”二哥替他倒了杯茶,送到面前。
“老了……”
“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我替师父去找郎中来看一看。”
德文摆了摆手,说道:“生老病死,这是人之常情,又何必忤逆这种自然规律呢?倒是你,最近生意怎么样?”
二哥蹲在他的床前,眼里不自觉地闪出泪光:“都好,很好,多亏了师父的照顾,他们一听我是师父你的名字,都来我这里买。”
“呵呵,那就好。小二哥,做人啊,得脚踏实地,佛在你心,千万不要做伤天害理之事!这是我从小就教给你的,不要忘了!”
二哥眼神一闪,他小心翼翼地问:“德文师父,你是想说那个波斯人的事情?”
德文看着他,没有说话。
二哥想了想,知道师父这么说,肯定是得到了一点消息,自己不能欺骗,可一旦将背后的交易说出去,德文师父肯定会生气,必然会拒绝他的安排……
“没错,德文师父,波斯人住在这里的时候我偷偷去找过他,当时违背了师父的要求,我愿意自罚!恳请师父原谅我!”最终,他还是决定隐瞒。
德文点点头:“我当时收留他多了个心眼,托了一位朋友查了查他的底细,没想到他居然会是波斯国的二殿下!幸好我那个朋友曾经也参加过波斯国使团的接待,不然没有人知道!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来者皆是客,为了少点麻烦,我才立下不能私下见面的规矩!现在你既主动说了出来,我能问你一下,你找他是干什么?”
二哥回答道:“其实当时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以为只是一名普通的外邦人,不瞒师父,我是想从他口中了解到外邦人对佛教的认知和传播。”
德文微微一惊,问道:“当真?”
二哥点点头。
“你还真是有心了。”德文很满意这个回答:“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不要牵扯到他们的事情之中。我佛慈悲,我们只提供一个可以为他遮风挡雨的地方。”
二哥说道:“自然,师父的教导我谨记于心,而且我从未将他的行踪透露给其他人过。”
“那就好,那就好。”德文说道:“我累了,你去忙吧。”
二哥缓缓起身,他退出门外,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