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靠一张脸，死是一具骨。
我很了解骨头，因为我是捡骨师。
我叫陈三十，今年二十四岁，出生在大年三十，别人说我命大福大，但我四岁死爹五岁死娘，从小是被爷爷养大。
我们陈家没什么本事，世世代代替人捡骨迁坟，我从小受到爷爷的熏陶，长大过后继承他的衣钵。
捡骨迁坟很多讲究，不是挖开坟墓捡起骨头，放进一座新坟那么简单，如果不小心触犯禁忌，不仅主人会有灾祸，连捡骨师都会遭殃。
刚替别人捡骨的时候，爷爷说过许多注意事项，尤为重要的是尊重尸骨，必须一块不少捡起来，放进另外一座新坟。
还有件事值得一提，替人捡骨的时候，一旦发现朱砂骨，不管使用什么方法，都要偷偷带回家。
这是自相矛盾的骚操作，弄得我是一头雾水，多次问起爷爷原因，他却只是笑而不语。
知道爷爷性格倔强，我也不再刨根问底，心想发现朱砂骨，遵照他的吩咐就是。
说来有点奇怪，我做捡骨师整整两年，没有捡过百具尸骨，至少捡过六七十具，可惜从没见过朱砂骨。
有人会问朱砂骨是什么样子？
从爷爷嘴里得知，那是一种黑里泛红的骨头，通常是指死人下葬以后，皮肉组织完全腐蚀，出现变质变色的骨头。
这种骨头十分罕见，正是出于稀少的原因，爷爷才会视为珍宝。
想了想入门的规定，我带上干净的帆布包，钻进心爱的五棱面包车，发动车子赶往下河口，又要替人捡骨迁坟了。
下河口位于城郊，是片即将开发的区域，有个建筑公司承包一个工程，是在江边修建老年活动中心，他们拆除旧建筑时，发现两具年代久远的尸骨，特地叫我过去处理。
我开车来到工地，穿过铁皮围着的高墙，哼着小曲跳下车子。
“陈老弟，你总算来了，抽根烟休息一下。”李老大是包工头，掏出华子递给我，热情的替我点燃。
我扫视四周一眼，没有看见坟坑，感到有点好奇：“尸骨在哪里？”
“这边。”李老二淡淡一笑，指了指远处的工棚。
工棚用粗布搭建而成，出现在工地正中间，可能里面有两个坟坑，坑里躺着两具尸骨。
无意中挖出两具尸骨，知道替它们遮住阳光，你们倒是有点良心。
我粗略的想了想，在李家兄弟的带领下，不慌不忙靠近工棚，正当掀起粗劣的布门，忽然感觉有点寒冷，心里产生强烈的怨念。
今天有单生意上门，当然会有一笔收入，我不应该产生怨念才对。
合理的念头掠过脑海，我搓了搓发冷的手臂，仔细观察明亮的工棚。
一间小小的工棚，立着两根方形混凝土柱子，绕到柱子背面一看，简直惊掉我的下巴。
两根混凝土柱子上，分别露出一具尸骨，不难看出是两个小孩。
两个小孩竭尽全力张开嘴巴，像在呼救又像临死前的挣扎，他们的眼眶十分深邃，仿佛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两具尸骨保存完好，没有受到丝毫损伤，保持站立姿势面向前方，尸骨上沾满灰尘，以及没有脱落的混凝土。
难怪进入工棚那会儿，我会感觉有点寒冷，心里还有强烈的怨念，原来是被含冤的亡魂影响。
我咽下一口唾沫，重新看向两具尸骨，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浇灌的混凝土柱子里，出现两具完好无损的尸骨，不出意外就是打生桩。
打生桩又叫活人祭，据说修建房屋桥梁，无意之中破坏风水，或者得罪山神河神，就会引发各种灾祸，避免工人深受牵连，必须活捉一对童男童女，浇灌在混凝土柱子里，既能保证工程顺利完成，又能让两个亡魂成为守护神。
我是一名捡骨师，主要从事迁坟工作，当然了解风水秘术，对于祸害无辜的行为，那是真的无法接受。
我瞟了李家兄弟一眼，接着往工棚外面走去。
以为我怕摊上祸事，兄弟两人追了出来，似笑非笑挡住去路。
李老大握住我的手：“陈老弟，你别急着走，价格好商量。”
“不是价格的问题，是你没有实话实说。”站在我的立场而言，李家兄弟很不厚道，之前没有说明实情。
抛开诚信的问题不讲，仅仅只是工棚里面，充斥着浓厚的阴气怨气，一不小心触犯某些东西，到时真的后悔莫及。
李老大低声下气的说道：“之前没有说出实情，的确是我做得不对，既然你都过来了，那就请你帮个忙，早点安置两个孩子。”
我望着陈旧的工棚，没好气的说道：“说话倒是容易，做起来恐怕很难，你家祖上是搞建筑的，应该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知道，当然知道，不然不会找你帮忙；别的不说，凭陈老弟的本事，亲自处理这件事情，相信那是易如反掌。”
“用不着给我戴高帽子，两具尸骨很不寻常，你们还是另请高明。”
眼看我转身要走，李老二把我拉住：“陈老弟，你别急着走，你看这样行不行？处理好两具尸骨，我们给你6666。”
替人捡骨迁坟，按照当地的标准，通常是收1200到2400。
好家伙，开口几大千，还是一个吉利数字，估计没有人会推辞。
看见我犹豫不决，李老大抛出橄榄汁：“陈老弟，我知道你很爽快，那么我也豁出去了，一口价，8888。”
我勉强的笑了笑，算是被金钱击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找过其他捡骨师。”
李老大的眼球骨碌一转，好像是在编织谎言，又像是在组织语言。
李老二没有花花肠子，想都没想开口说道：“我们找过两个捡骨师，第一个当场拒绝了，第二个……”
“第二个先是同意了，后来眩晕症复发，迫不得已拒绝我们。”
李老大打断李老二的话声，严肃认真说了一句，但我心里很清楚，这个混蛋是在撒谎，甚至隐瞒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