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以我残躯化烈火

林萧没有接话，他只是挨着老人，并肩坐到了泥地中，两人像是一对相识多年的老友。

他摸出皱巴巴的香烟盒，抽出一根，又摸了摸口袋里的火机。

雨水哗哗地打在身上，这根烟怎么都没被点燃。

“你说这火奇不奇怪，需要的时候怎么样都点不着，不需要的时候，却怎么样都扑不灭。”

像是自嘲一般开口，林萧将打火机收起，催动体内所剩不多的魔力，施展出伊格尼法印。

他精准的控制着指尖跃动的火苗，将那根香烟烘干并点燃。

混合了雨水的烟草格外辛辣，呛得人喉咙发紧，但林萧还是猛吸一口，像是要把一切不痛快都借着烟雾吐出。

随后，他把这根香烟递给了身旁的老人。

老人接过香烟，却没有抽，他指了指前方：

“看，很美不是吗？”

顺着老人的手指看去，视线内一片雨水磅礴。

只能依稀看到那些破旧的帐篷在风雨中飘摇着，像一群无助的孤儿，正在在雨中瑟瑟发抖。

林萧点了点头，他拿起了号角，目光诚挚的看向老人：

“老人家，你的族人都解脱了，就由我来送你最后一程吧。”

老人抽了口烟，摇了摇头：“谢谢你，孩子。”

“我已经很幸运了，族人们终于能从这诅咒的噩梦中解脱。”

“至于我……”他顿了顿，“还是不走了。”

老人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被淹没在雨声中，但林萧还是听清了每一个字。

“这片土地需要守护者，况且我也老了，走不动了。”

老人抬手指了指号角：“遗器你收好，如果以后遇到了危险，就把它用力吹响。”

“我们的祖灵和羽蛇神，会出现并庇护你的...”

话音未落，老人已转身朝帐篷走去，佝偻背影在雨中渐渐模糊。

林萧没有再出声挽留，这一次，他选择尊重这位印第安老人的决定。

他默默转身，朝着巨石方向走去。

那里，亚伦尸骨未寒，他要去为这位不幸同伴收敛遗骸。

还未靠近，李奇仪就焦急地朝他挥手示意，指向巨石背面。

“怎么了？”

绕过巨石，眼前的景象令林萧呆立当场。

麦克，那个昔日里桀骜不驯、不可一世的牛仔，此时正跪在泥泞中。

嚎啕大哭声与雨声交织，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顺着麦克脸颊滑落。

他用双手疯狂地刨着地面，然而雨势太大，他刚刨开的坑洞转眼就被泥沙填满。

一切努力都化作徒劳，像极了一场西西弗斯式悲剧。

变形怪和格温站在麦克身后，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陷入崩溃边缘男人。

看到麦克那副像是被恶灵附体的样子，林萧下意识地开启了猎魔感官。

然而在这种特殊的感知下，一切迹象都很正常。

“麦克！”林萧一边试图唤醒，一边朝他走去。

听到林萧的声音，麦克哭得更加伤心欲绝。

他身体剧烈抽搐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过去，整个人无力地趴在了泥泞之中。

“麦克，你到底是怎么了？”

格温再也无法袖手旁观，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前，试图将麦克从泥泞中拉起。

从泥泞中挣扎起身后，麦克双目无神，只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是我害死了亚伦，都是我害死了他。”

他的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土，鲜血顺着指尖滴落，与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林萧看着麦克这幅失魂落魄模样，心中烦躁更甚，他一个箭步上前，抬手就是一记清脆耳光。

“麦克，你冷静点！”

林萧这一巴掌力道十足，似乎把麦克从混沌中抽离出来。

麦克猛地抬头，眼神空洞无光，嘴唇哆嗦，像是想要倾诉，却又如鲠在喉。

“到底怎么了？”林萧的声音在雨中显得有些飘渺。

麦克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话语：

“天上出现那只巨眼时，亚伦找到了我。”

“他…他找我要酒瓶和打火机”

“我当时还以为这神父被吓破了胆，想在临死前痛快一把。”

“就把那该死的酒跟打火机递了过去，甚至还给他递了根烟。”

说到这，麦克像是疯了一样，狠狠地抽打着自己的脸。

他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发出“啪啪”的声响，让人听着都觉得疼。

“我是真该死啊！”

他嘶吼着，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格温连忙冲上前，死死地拽住麦克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没事的，亚伦那么虔诚，死后灵魂一定能上天堂的。”

“上天堂？”麦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声嘶力竭的吼道：

“我是一名教徒，我知道亚伦做的那些事意味着什么！”

“你根本就不知道，信徒自杀者不仅不得入天堂，还会下地狱！”

“你更不知道，对于一名信徒来说，烈火是用来审判魔鬼、异端、叛教者的武器。”

“亚伦，发起了一场对自己的异端审判！”

麦克情绪彻底崩溃，他挣脱格温，再次扑倒在泥泞中，双手疯狂地刨着地面。

听到麦克此番讲述，林萧感到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协助一下麦克。”

一边吩咐着变形怪，他弯下腰，加入了挖掘墓坑的行列。

视线余光中，格温紧咬着嘴唇，平日里保养得白嫩的双手，此刻也沾满了泥泞，她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挖着。

看着眼前这一幕，李奇仪眼眶微微泛红，她也蹲下身子，加入了这场特殊的“葬礼”。

众人齐心协力下，坑洞扩大速度明显加快，但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块巨石。

眼看着深度差不多了，林萧爬上巨石，把亚伦的遗骨一块一块地朝下递去。

骨骼顺着几人的手，传递到了站在坑里的麦克手上。

他仔仔细细一块一块把这些骨骼拼好，眼神中充满了哀伤和自责。

骨骼拼凑完毕，众人再次合力掩埋。

片刻，墓坑便被泥土填满，一个简陋坟冢出现在眼前。

林萧环顾四周，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他转身走进一旁树林，寻来两根手腕粗细树枝，用鞋带将它们绑成一个简易十字架，插在亚伦墓前。

一切准备就绪，麦克率先带领众人，低声念起祷告词：

“愿天父宽恕你，如同你宽恕他人。”

“人来之于尘土，而归之于尘土，愿你的灵魂在天堂安息吧。

“阿门。”

雨渐渐停了下来，巨石上空浮现出了一道绚烂的彩虹。

像极了羽蛇神身上那些羽毛。

众人伫立在亚伦坟墓前，低头默哀，气氛庄严肃穆。

林萧轻轻拍了拍李奇仪肩膀，低声问道：“那个指骨，你为何会……”

话音未落，李奇仪已然明白林萧意思，她轻轻点头，拉着林萧向一旁走去，似乎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