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渡避过夜巡的吏目。
脚下步伐加快,可算是到了南街。
想见夜深京城南,鼓静灯晕碧,清月过墙百虫绝。
王天临去过的小院儿不难找,就在南街头,一眼就能瞧见。
夜里安静,院子孤孤零零,里面没灯,不像有人的样儿。
许渡摸黑走了进去。
院里面也没见人影,八成是在这儿递完消息,觉得也没嘛好等着的,索性就直接离开了。
想来也是,人家办完事儿,又不能回来再告诉你一声,哪还有理由再这儿呆下去。
就是没人,许渡就不好顺藤摸瓜拷问线索了。
算了,没人有没人的法儿,老话说一节现则百节知,既然有人来过,那就必然会留下痕迹。
只要找到点蛛丝马迹,还能找不到对方身份?
看着院里乱糟糟的杂草,许渡挑了挑眉。
干愣着也没用,翻呗。
……
许渡正翻查着呢,忽然听见屋里头“哎呦”一声惊呼。
怎么回事,这屋里乌漆嘛黑的,连点光都没有,还藏了人?
许渡屏住呼吸,手腕一翻,将裁纸刀握在手里。
“哎呦!哎呦!”
“这屋里怎么好端端的放了根麻绳……真是痛死本姑娘了……”
屋里话语断断续续,听这动静,倒不像是贼人,而像个误入的小姑娘。
不过,骗骗自己得了,别说笑,这话说出口谁能信啊?哪家小姑娘大半夜的不好好在家呆着,跑到这偏僻地儿来?
许渡一只手握紧裁刀,推开了屋门。
月光随着门开,照进屋里。
这里显然没有落脚的地方,只能看见四处都是散乱的碎纸麻绳。
除此之外,就只剩一张侧在地上的破旧木桌,像是被什么人碰倒了似的。
既然是这样,那屋里刚才说话的人呢?
许渡眼神一扫,这屋子又不大,更没什么摆件,哪里能藏得下人。
真是件怪事儿。
许渡在这找人呢,脖子处却传来一丝凉意,本来寂静的屋里响起一道女声:
“你是……在找我嘛?”
“惹!”许渡被惊得连连后退几步,这声音冷不丁从背后冒出来,任谁来了,心跳都得快几分。
“你是什么人!”
许渡回头,看到了说话人的样子,不由得一愣。
方才他还真没听错,确实是个小姑娘,你别说,长得还挺漂亮。
俏丽三春桃,清素九秋菊。
姑娘手拿轻罗小扇,翠眉轻挑,眼似银杏,脸颊微晕红潮一线,拂如桃腮熟透,一眼瞧去,怕不知道要误多少才子心。
“你问我,本姑娘还要问你呢!”
姑娘在腰间一摸,手里出现块令牌:
“本姑娘乃是大理寺密探,苏鱼儿。”
“为了查案而来,你又是何人,半夜三更跑来这里,该不会是想要销毁犯罪证据吧!“
啧,这令牌还真没错,确实是大理寺的密探令。
许渡一眼就看出了令牌的真假。
这玩意儿是朝廷工部监制,用得都是皇家匠人,造价昂贵,细节繁多,里头做工也不是随便来个工匠就能做得了的。
不过,你一大理寺的密探想要查案,不等白天正大光明的来,非得夜里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许渡心说这好在他认识大理寺密探的令牌,要是换个不认识的,不得把你绑起来扭送官府。
“咳咳,我是阴礼监沈俊,来这里自然也是为了查案。”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更何况行走江湖,不多披几个马甲,做坏事儿被认出来了咋办。
对不住了沈哥,你的名字先借我用用,等我改天请你去潇洒,许渡心里告罪几声,心安理得的给自己套上了沈俊的身份。
“阴礼监?你阴礼监的查什么案?”
苏鱼儿好奇心上来了,凑上前问道。
“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外面来了具尸体,死得蹊跷极了。不少人在它身上丢了命,可上面催得紧,不处理也不成,我才出来想找找这尸体到底什么来头。”
许渡两眼朝天,嘴上就开始编起故事来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他这也不算骗人,难不成耍猴人死得不蹊跷么?
要较真儿了讲,许渡这顶多算是艺术加工了一下。
“这样啊……”
苏鱼儿似信非信的点点头。
“那你来得正巧,本姑娘用大理寺的名义征用你了!”
“我一阴礼监的,你征用我能干嘛?”
“当然是帮我找线索了,人多力量大,总比我一个人找强吧!”
“……”
许渡被对方理直气壮的语气噎住了。
不是姑娘,第一次见面就想拉着别人帮你干活儿,你咋想的?
“我身上还背着任务呢……再说了,你的案子我也不了解嘛情况,咋帮你找线索?”
“哎呀,什么你的我的,分这么清楚干嘛!”苏鱼儿讪笑几声,推了推许渡道:
“别说闲话了,快点找吧!事成之后本姑娘不会亏待你的!”
真是倒霉。
许渡心说他又不是真来查案的,你要是想找人帮忙找线索,咋不去大理寺里拉几个同僚,那业务水平不比他强。
更何况你又不给工钱,这不是半路拉他无偿加班嘛。
更何况你连什么案子,要找什么线索都不讲清楚,这就算福尔摩斯再世,也没法给你帮忙吧。
许渡心说现在跑还来得及么?
只是他都被看到长相了,直接走人也不好,万一人家直接找到阴礼监去咋办?
算了算了,总共巴掌大点的小院,说不定苏鱼儿自个一会就看完了,哪还能用得着他。
……
许渡想清楚后,便心安理得的开始划水。
这里摸摸,那里碰碰。
总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不一会儿,许渡就摸到一尊没头的石像上去了。
单说石像确实是不罕见,这玩意儿放家里镇宅辟邪,京城里的老爷们哪家哪户没几尊石像?
可你得瞧这是哪儿啊,这可是杀手接头的小院,谁家好人会在这摆尊石像,还是个没头的,简直就把不对劲刻在这石像头上了。
嘶,这石像摸起来,好像有点湿啊。
许渡往边上站了站,好让月光能照清楚石像。
再一瞧,只见石像坑洼表面上,有着几道红褐色印记。
许渡凑上去鼻子一嗅,闻香辨迹开启,嗯,没错了,是人血。
这小院儿许渡先前大致扫过,没见着尸体。
那这石像,说不定就是藏尸地,用碎石混合泥沙浇筑尸体,用以隔绝尸臭,也怪不得他一开始没嗅到。
许渡在这儿盯着石像,心说这尸体处理的还挺讲究,像是个专业人士,只是出现在这儿,死因还真不好讲,说不准是见到了什么不该见的,被人给杀人灭口了。
这要是用浮生纸录一看,这幕后真凶不就水落石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