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笼中雀

白烟洛御风疾飞,莽莽荒山在脚下连绵不绝。

她手中紧握木家寄来的玉简,这玉简需以神识探读,记录着密会的地点,显然是为保密所设的手段。

不久,她抵达标示的地点,环顾四周,却只见荒草丛生、树木林立,空无一物,眉头微蹙的她再次取出玉简,确认自己是否记错了位置。

就在这时,玉简表面忽然闪现灵光,一片灵辉在空中凝聚,化作一扇虚幻的门户,悬浮在树林的半空之中。

“原来玄机藏在玉简之上……”

白烟洛心中暗道,举起玉简,朝那扇灵光门御风而去。

她轻叩门扉,灵门缓缓打开,露出一片别样的空间。

门内是一间静谧的木屋,古朴雅致,惟有一个席位和桌案安置其中。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寂静得如同一座隐世书斋。

白烟洛略一迟疑,目光扫过四周,她迈步走入,缓缓来到桌案前盘膝而坐。

刚一坐定,桌案之上竟浮现一块光洁如镜的表面,镜中渐渐浮现出两道模糊人影,一左一右,气势深沉难测。

‘不愧是木家,这阵法造诣当真非凡。’

白烟洛在心中感叹木家的手笔,尽然用阵法隐蔽事先准备的树屋,再勾连传音。

左侧那人开口问道,声音低沉,仿若远山回响:

“来者,可是青崖县之人?”

白烟洛面容肃然,恭敬行礼,语气沉稳而不卑不亢:

“正是,青崖县白烟洛,见过两位前辈。”

两个人影微微点头,并未多言,静静等待白烟洛落座,理正衣衫。

片刻后,右侧人影率先开口,声音低沉而简洁:

“既然人已齐,那便开始吧,这次主要是分享一些隐秘。”

左侧人影清咳一声,双手掐诀,阵法涌动间,白烟洛忽然感到一股玄妙的感应渗入神识,她与阵法之间建立了某种连接。

她心神一动,顿时明白,通过这条法阵连接,她可将传音远达万里。

左侧人影终于开口,声音苍老而蕴藏深意:

“初次相识,白小友,老夫木清枫,便是你生母的祖父。”

白烟洛闻言一怔,母亲早逝,父亲从未提及过这位木家长辈,她更不曾想过第一次与之相识,竟会是在如此场合。

片刻愣神后,她迅速平复心绪,恭敬回应:

“烟洛见过曾外祖。”

木清枫的声音稍作停顿,仿佛透过阵法中传来的灵力,带着一丝悠长感慨:

“听清岚提起过你,没想到,我这一支嫡脉四代未出修行种子,倒是你这外嫁的血脉,天赋惊人。”

白烟洛微微一惊,连忙谦逊回道:

“曾外祖谬赞了。”

木清枫却淡然说道:

“不,老夫并非夸赞,只是在感叹,至于感叹什么,需你自己细细思量。”

木清枫的传音戛然而止,似乎真的是在给白烟洛时间思考,白烟洛便也默默沉思。

白烟洛听出言外之意,默然沉思。

的确,木家作为数百年不倒的世家,四代无修行种子,绝非寻常。所谓修行种子,指的是那些拥有上品灵根以上资质的子嗣,像木家这样的家族,培养普通灵根的修士几乎毫无意义。

然而这仅仅是不幸可以解释吗?

不仅是木家,整个玉泉州诸多家族都有类似的困境。即便是那些已沦为凡户的家族,如丘家,也曾是化神期修士的后裔,这样的血脉,为何会在此界渐渐枯竭?

她脑海中浮现出自己的家族:白家嫡脉数代被支脉压制,直到兄长和自己这一代,才得以崛起,而刘家,似乎也因刘家三子的出现,才逐渐扭转困局。

思绪渐深,白烟洛心中却仍迷雾重重,忍不住传音问道:

“烟洛愚钝,还望曾外祖明示。”

阵法中沉寂片刻,随即传来木清枫略显苍凉的声音:

“即便传音,也不可明说。但老夫却可一问,白小友——难道这玉泉州大地之上,被抽走的,仅仅是灵气吗?”

此问如惊雷炸响,白烟洛神色剧变,失声道:

“他们……连……他们不顾礼法了吗?”

玉泉州上,抽取山河气运、灵力、香火,皆合乎书中所载的此界礼法,但若侯府能抽取更多呢?

比如——人之气运。

木清枫的声音再次传来,冷然如冰:

“书中所载的礼法,是治国治民之道。可白小友,你可曾想过,我们,算得上是‘民’吗?”

白烟洛手指微颤,轻轻抚上额头,冰冷的手掌未能平息她心中翻涌的惊骇。

她从小在这片土地上长大,早已习惯了玉泉州的富庶,习惯了这片土地遍布下界家族,或许偶尔会暗自疑惑,为何从未见过上界之人。

但富足的生活让她不曾深究,甚至相信所谓的礼法,合乎天道。

她试图压下心绪的波动,冷静传音道:

“那我们……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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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山深处,通天的禁制光幕横亘在刘景尘面前,宛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淡金色的光幕如同天穹,将整片大地笼罩其中,无论他御剑飞多高,始终无法触及边界。

他眉头紧锁,蓝衣随风翻飞,铜剑斩出,足以摧山裂地的威力,却未在光幕上泛起半点涟漪。

“此方天地是一个牢笼!”

刘景尘握剑的手微微颤抖,面上却是难掩的震惊与迷茫,他环视四周,脚下的大地依旧是熟悉的玉泉州山河,而头顶的天空,却让他第一次感到如此陌生。

他一时无法接受这个摆在眼前的事实。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喃喃自语,脑海中浮现出往昔的点滴,他年轻时曾是凡人,坐着牛车走出过玉泉州,到过南方的金竹州,见过那里的竹海与古城。

他自信自己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从未想过,这片他生活了数十年的土地,竟会是一座囚笼!

“难道……当年我出州时,因为我是凡人之躯,所以并未察觉?!”

此时,刘景尘的身侧悄然坐着一人。

那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面容隐在阴影之中,模样难辨,却正是此人令司戎礼剑生出了感应。

见刘景尘渐渐平静下来,那人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悠远:

“正如我先前所言,刘小友,你我皆是笼中之雀,又何必相争?”

能够让司戎礼剑生出感应之物,这世间恐怕仅有两件。

一件,如今静静供奉于青庭山的问尘殿中。

而另一件,则握在吕家手中的另一半残玺!

此人只能是吕家家主——吕止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