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期末考结束的那一刻，彷佛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对我来说，这也意味着暑假的正式开始。

晚上，我和几个朋友相约出去玩。吃饭、喝酒、聊天，大家聊得很开心，也终于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结束后，我一个人走回租屋，打算好好开始我的暑假生活，补上之前因备考而缺失的放松时光。

然而，当我走到巷口时，却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一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停在我租屋楼下，红蓝交替的灯光将昏暗的小巷映得忽明忽暗。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正围着楼梯口说话，楼前拉起了醒目的黄色封锁线，将整栋楼围了起来。

巷子里站着几个好奇的围观居民，低声议论著什么。当我经过时，他们的声音隐约传进耳朵里——

「好像是那个房间……」

「听说死了好几天了，才被发现……」

「真可怜啊，那么年轻。」

我皱起眉头，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我努力挤过人群，走到封锁线前，正想上前问发生了什么事时，却突然愣住了。

因为我清楚地看到，几个警察正在走上楼梯，最终停在对门的房间。

对门的那扇门大开着，几个穿着白色防护衣的人正进进出出。他们抬出了一个黑色的袋子，看起来沉甸甸的。袋子的拉链拉到顶，彻底密封，只留下几根散乱的头发露在外面。

我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发生什么事了？」我忍不住问旁边的一个围观大叔。

他撇了我一眼，低声说：「好像是楼上的住户报警的，说一直闻到很臭的味道，结果警察破门进去，发现一个女的……自杀死在房间里，听说都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那一刻，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敲中一样。脑海里猛然浮现出那些日子以来的不安——忽明忽暗的灯光、梦里的低语声、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腐臭味……

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而这答案，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我呆站在原地时，一只手轻轻拍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猛地转身，看到了隔壁的那个女生。她站在我身后，脸色苍白，手里抱着一件外套，眼中满是惊恐。

「你也看到了吗？」她声音颤抖，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对门的方向。

我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出来：「那个女生……真的是对门的？」

她缓缓点头：「我听说……是的。」

我们都没有再说话，站在原地看着封锁线内的那扇门，灯光在警车的映衬下闪烁着，像是某种无声的暗示。

那天晚上，警车和救护车的红蓝灯光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连空气中那股腐臭味都像是灌进了我的肺里，让我感到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隔壁女生低声对我说：「我受不了了……今晚我不会留在这里。」

她的声音虽然很轻，但语气却异常坚定。我看着她苍白的脸，感觉到她和我一样，已经彻底被眼前的这一切逼到了极限。

「我也走。」我没有多犹豫，回应得干脆。

回到房间后，我立刻打开了行李箱，随手将书本和衣服一股脑塞进去。整个房间静得诡异，彷佛只有我的呼吸声和手忙脚乱的动作在回响。

在这过程中，我的脑海里不断闪现着对门房间的画面——开着的门、黑色的尸袋、散落的头发……还有那些彻夜缠绕在我梦里的影像。它们似乎串联在了一起，但我不敢深究，也不想深究。

外面的走廊上也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隔壁女生显然也在快速整理行李。我彷佛能感觉到，我们俩此刻有着一样的恐惧——想要逃离，越快越好。

没过多久，我拎着行李箱走出房间，正好碰见隔壁女生也站在走廊上。她低头锁着门，手还在微微颤抖。见我出来，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勉强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回家去吧……这里……真的没法待了。」

我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就在我们准备往楼下走时，她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我，低声说：「要不……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万一有什么事情，也能互相通知。」她的语气有些迟疑，但眼神里透着一丝不安。

我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答应。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我，我输入了自己的号码，然后问：「妳的名字是……？」

「赖钰彤。」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似的。说完，她接过手机，把自己的号码也输进了我的通讯簿。

「我是……」我正想自我介绍，她却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我记得你的名字，信箱里的信封上有写。」她的声音很低，但透露出一种奇怪的平静。

我们一路下楼，直到走出那栋建筑，才各自分开。她拖着行李箱朝另一条街走去，而我站在巷口，回头看了一眼。

那栋楼静静地立在夜色中，封锁线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突兀。警车已经离开了，楼上的灯光也一盏盏熄灭，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我知道，有些事情，永远不会结束。

回家的路上，我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告诉自己只是一场巧合——灯光故障、腐臭味、梦境……这一切都是巧合。可我的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告诉我，这背后有某种我无法理解的东西。

隔壁女生在分开时的眼神，让我印象深刻。那不是简单的惊恐，而是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沉重，彷佛她知道的，比我更多。

回到家后，我把行李往角落一丢，倒在床上想好好休息。可是，就在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我仿佛又听到了梦里那个声音——

「跟我走……」

离开出租屋的第三天，我开始慢慢将注意力转移到暑假的日常生活中。可无论做什么，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阴影笼罩着，像是那晚的场景和气味深深烙印在记忆里。

这天傍晚，手机突然响起，是赖钰彤的电话。

「喂？」我接起电话，声音有些迟疑，心里隐隐觉得她不会只是打来问候。

「是我……」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又带着些许犹豫，「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但……我回家后，感觉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我皱起眉，手机紧贴耳边，「发生什么了？」

她在电话另一端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那晚回家后，开始梦到一些奇怪的东西……是对门的那个女生，她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站在窗边，哭得很伤心。」

我的背脊一阵发凉，她的描述与我之前的梦境不谋而合。

「还有一件事……」钰彤的声音更低了些，「这两天，我的房间里也出现了一股臭味，很像我们之前闻到的那种腐臭味……但我怎么检查都找不到源头。」

我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喉咙有些干涩：「妳觉得……是她跟着妳回家了？」

钰彤没有回答，却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啜泣声：「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放下电话后，我坐在床边，脑子里一片混乱。钰彤的话像是一块石头压在心头，让我无法忽视。

我不禁回忆起我们互相留下联络方式的那一晚。

她的眼神中，除了惊恐，还有某种莫名的信任。那是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像是她在潜意识里觉得，只有我能明白她的恐惧。当时我并没有多想，只觉得这只是普通的防范举动，可现在回想起来，那一瞬间的交集，似乎比我想象的更加重要。

她的声音和表情开始在脑海中重现，我突然意识到，或许不仅是我，她也可能有过和我相同的梦境与猜测。只是我们都选择了回避真相，直到事情变得无法忽视。

「我得再和她谈谈。」我低声自语，拿起手机，手指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钰彤的号码。

「喂？」她很快接了电话，声音依然带着疲惫。

「如果妳愿意……我们可以再聊聊那个房间的事情。」我试探着说。

她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低声说：「好……我们可以见面说。」

我们约在一家安静的咖啡店见面。当我推开门看到钰彤时，几乎认不出来。她的脸色比那晚更差，眼底满是疲惫，似乎几天来都没怎么睡好。她看到我后，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却明显掩盖不住内心的恐惧。

「抱歉，最近状态不太好。」她低声说，端起桌上的咖啡却没有喝，只是握着杯子取暖似的。

「妳还好吗？」我坐下后直接问，虽然知道答案可能并不乐观。

她摇了摇头，然后把视线转向窗外，声音有些哽咽：「我真的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真的有什么东西跟着我。」

她缓缓地说起这几天的事情：

「那天回家后，梦里的画面变得越来越清晰。她不再只是哭了……她好像在指着什么，但我看不清。」她停顿了一下，握着杯子的手轻微颤抖，「而且，房间里的味道越来越重，像是在逼我注意什么……但我什么都找不到。」

我听着，感到背脊一阵发凉。她的经历和我那段时间的感受惊人地相似，但现在看来，事情已经不仅仅是梦境那么简单了。

「妳觉得……我们是不是该回去看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提出这个提议。

钰彤的身体猛地僵住了，她瞪大眼睛看着我，彷佛我的话触碰到了她心底最害怕的东西：「回去？去那栋楼？你疯了吗？」

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下头，语气平静地说：「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们不面对它，这件事可能永远都不会结束。」

钰彤的脸色因我的提议变得更加苍白，双手紧握着杯子，似乎在压抑内心的恐惧。她低声说：「如果我们要回去……至少，先弄清楚那间房的情况吧。你觉得……要不要问问房东？」

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这的确是我们目前最能想到的合理做法——至少，我们需要一些关于对门女生的背景信息，才能决定下一步要怎么做。

我们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我掏出手机，翻出之前租房时存下的房东号码，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接通得很快，房东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耐烦：「喂？哪位？」

「房东先生，是我，之前住在你出租房三楼的……」我犹豫了一下，斟酌着用词，「有件事想跟您确认一下，关于……对门那间房的情况。」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然后房东的语气明显变得警惕：「你问这干什么？那房间的事情警察不是已经处理好了吗？」

我和钰彤对视一眼，感觉到他刻意回避的态度。于是我试探着继续说：「其实是因为……我和隔壁的租客最近有些不好的经历，想了解更多，看看是不是和之前的事情有关。」

话音刚落，房东突然不耐烦地开口：「什么不好经历？你们该不会是想退租吧？」

我一愣，下意识说：「不是，我们不是……」

他没等我解释完，语气更急了：「你们签的可是两年租约！别以为发生这种事就能随便退租，房子都给你们按时修过线路、换过灯管，这种麻烦事我都快处理不过来了，真是倒霉！」

我攥紧手机，努力稳住语气：「不是退租的事，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对门那位女生的情况……」

电话另一头的房东突然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语气变得低沉起来：「你们还是别管了，那地方……我本来就打算重新整理了，没想到闹成这样……」

「闹成这样？」我紧张地追问。

房东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似乎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气：「那个女生是几个月前搬进来的，我当时看她文静乖巧，也没多问。可没想到她搬进去后，老是有人说听见她在半夜哭……后来，她连房租都没付完，就出了这种事。」

「那……她为什么……？」钰彤忍不住插话，声音有些发颤。

「她自杀的原因我不知道，警察说应该是感情问题。」房东顿了顿，语气中透出一丝疲惫和不满，「但说到底，她住在你们对门，你们一个都没发现？人都死几天了，还是楼下的人投诉味道太重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住得这么近，怎么都这么漠不关心？」

我被他的话噎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响应。

「她死的时候你们难道没听到什么异样吗？一点动静都没发现？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他叹了口气，抱怨的语气越来越重，「都只顾自己，周边的事一点都不上心，发生这种事才来问我！」

我握着手机的手心冒出了汗，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电话另一端的房东安静了几秒，随后语气稍稍缓和下来：「算了，反正你们住得也不安心吧？如果真要退租，我就破例让你们退吧……反正那房子闹成这样，我也得重新整理一下，不然谁还敢住？」

「真的可以退租？」钰彤小声确认，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嗯。」房东回应得很干脆，随即又抱怨了一句：「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让人操心！」

接着，他匆匆挂断了电话，彷佛再多说一秒都会觉得麻烦。

挂断电话后，钰彤抬起头看着我，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茫然。房东答应退租本应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可他的话却让我们都无法真正感到轻松。

「他说得对，我们住得这么近，却什么都没发现。」钰彤低声说，语气中带着几分愧疚。

我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如果是妳，妳会跑去敲对门的门问问吗？我们谁都不可能预料到这种事。」

她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双手紧握着杯子，像是在回忆什么。

「可是，」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语气显得有些急切，「也许我们当时多留意一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我们至少能帮助她一些什么吧。」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钰彤的话让我感到一阵心悸，这些天的记忆涌上心头——我们是那么近，却离那个女生的世界那么远。她的痛苦、她的绝望，甚至她的死亡，我们全然不知。

「我们不知道她的情况，也没人会想到她会这么做。」我试图解释，但自己都觉得无力，「有时候，别人的生活我们真的插不进去，甚至连察觉都很难……」

钰彤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复杂而纠结：「可她就在我们身边，结果却像消失了一样，没人真正注意到她。」

咖啡店里的空气安静下来，我们各自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过了几分钟，钰彤低声说：「其实……我隐约记得有一件事。」

我抬头看着她：「什么事？」

她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开口了：「有一次，她的房门半掩着，我从门口经过时，看见她蹲在地上，抱着一个盒子，里面好像装满了东西。她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很害怕，又像是在想什么让她纠结的事情。」

「盒子？」我皱起眉，「妳看到里面有什么吗？」

「没有。」她摇头，神情变得更加沉重，「我当时觉得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就没有多问。可是现在想想，那可能是很重要的东西。」

我点点头，脑海里开始盘算着那个盒子可能代表着什么——她的遗物？日记？或者某些她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妳觉得……我们该怎么办？」我问她。

钰彤抬起头，眼神中多了一丝坚定：「我们应该回去看看。如果她的房间里还有什么东西留下来，也许可以解开这些谜团……或者，至少让她真正安息。」

她的话让我心里一震，随即点了点头：「妳说得对，我们得回去一趟。」

这个决定并不容易，但我们都知道，只有面对过去，才能真正解开那些不安的根源。对门女生的影子或许早已渗入我们的记忆中，如果不彻底了解真相，这些阴影将永远挥之不去。

「什么时候去？」我问钰彤。

她看了一眼窗外，沉思片刻后说：「明天吧……明天我们一起回去。」

我点了点头，心情复杂地看着桌上的杯子，这杯未喝完的咖啡像是一场未完成的对话，而我们即将踏上揭开真相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