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送别

程然让自己的话语尽量变得平和：“曲主任，谢谢学校和您对我们的重视，不过我们之前已经考虑过心仪的学校，所以.....”

不等程然的话说完，曲一封赶紧打断他：“程然同学，你先不要忙着拒绝，听听我说的条件。

按照教育部的规定，你们这种不带薪入学的新生，每月有23元助学金、15.5元的生活费（生活费以粮票（饭票与菜票）形式发放，粮票包含31斤粮，其中60%为细粮（馒头），40%为粗粮（苞米面），当时每天的生活费平均不到5毛钱。）

不过鉴于你优秀的成绩，我可以代表学校每个月再补贴你个人五十元助学金，你们其他的同学要是选择去华清大学，同样可以得到二十元的助学金补贴。

相信我们华清大学的诚意，不会再有哪个学校能够拿的出来，而且去京城上学，对你们未来的发展有极大的好处！

我个人希望你们能慎重考虑我的建议！”

你没听错，那时候上大学是有工资的，而且越好的学校工资越高。

毕竟570万考生里也不过录取了22万人，能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难度可见一斑。

这下程然不好说话了，他现在不缺钱，家里的负担也不算重，可是别人的情况却不同。

尤其是像杨涛这种，家里条件差，孩子多，如果能有份收入，可以极大缓和上大学为家庭带来的负担。

见众人都有些意动，程然只好说道：“我们都很感谢曲主任的帮助，这样吧，您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商量一下，明天给你答复可以吗？”

曲一封也知道这么大的事，不好逼的太紧，否则只会适得其反，于是起身笑着告辞。

他走后，一开始大家都沉默着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最终还是程然打破了这个僵局。

“其实他说的没错，去京城上大学，对你们以后的发展肯定是大有好处，不过这件事只能自己做主，我不能替你们拿主意！”

杨涛第一个表态：“我的成绩算是咱们中最差的，既然华清这么牛的学校向我发出邀请，而且还有这么优厚的条件，我没道理不答应。

说句老实话，你们别笑话我，我最小的弟弟，今年10岁，连一件新衣服都没穿过。

我家里兄弟六个，从来都是我穿过的衣服老二穿，老二穿完又缝缝补补给老三穿，等穿到老幺的时候，出去就活脱脱一个乞丐。

可是我弟弟们懂事啊！这么多年从来没抱怨过一句，我这个当大哥的一想到这里，心里就他娘的像刀割一样！呜呜呜.....”

说着说着，这个平日里总是大大咧咧，一脸憨笑的汉子，竟然将脑袋埋在被窝里呜咽起来。

众人都是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钱一鸣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也想好了，就去华清，反正沪市家里，到现在还住在二十平米的亭子间里。

姆妈寒冬腊月还要在过道里生火做饭，一双手常常冻得没有知觉，我回去也是给家里增加负担！”

邓文华和邓小兵一直没有说话，直到程然准备睡觉的时候，邓文华才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程然知道这是他们已经做好了决定，微微笑道：“咱们是革命战友，用得着说这个？

你们回粤东也挺好的，那里以后的机会不会比京城少，说不定过两年我还有事求到你们头上呢！

到时候你们俩可别不认我们这帮老战友啊！”

邓小兵将脑袋从被窝里伸出来，红着眼睛大声说道：“程然，我们是一辈子的兄弟，没有你，我们哪有今天，日后只要你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程然笑着从被窝给他一脚，没好气说道：“咋滴，咱们还能逼你上梁山做好汉不成？麻溜睡觉！”

第二天，梅怡她们一大早也找到程然，原来曲一封在去男知青点之前，已经先去找过她们了。

让程然没想到的是，女生那里竟然比他们更果断，连柔柔弱弱的吴文娟也改了主意，五个人还找了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去京城找她们大姐大苏梦荷！

曲一封是带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离开七里沟公社的，临走的时候握住程然的手不停说道：“同学们，录取通知书很快就会送到你们手中，我在京城等待你们的到来！”

诸事尘埃落地，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就是无休止的汇报演讲，从镇上到县里再到市里。

最后省里还给安排了一个巡回报告，让他们组成一个汇报组，去全省各地去讲授学习经验。

还有蜂拥而至的各路记者，可别小看这年头的记者，虽然没有后世那么发达的消息来源，但是对新闻的敏感程度和工作热情，同样是后世同行比拟不了的。

让程然印象最很深刻的，就是有位青年报的记者，这位老兄竟然背着一书包杂粮窝头，直接从两千公里外赶了过来。

因为经费有限，路上除了讨口水喝，连顿热乎饭都没吃过。

就这么一路风餐露宿的赶到了原州。

这些荣誉让程然很苦恼，毕竟他脑袋里装着一个后世的灵魂，保持低调是他始终奉行的行事作风。

但是，这个时代讲究的就是树立典型，而且是作为政治任务去执行的，没有他拒绝的权利。

整整一个月，四处奔波，让包括他在在内的所有人，苦不堪言。

好在领导也并非全然不讲人情，知道这些知青还要回家探亲，安顿后续的事情，终于松了口，放他们回了队里。

接下来就是那个让人永远都高兴不起来的主题，送别。

断断续续一周时间，程然每天都会将一些眼睛红肿的人送上回家的归途。

而他自己则选择最后一批离开，他在七里沟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程然，能做大学生真好！”张自武陪他站在火车的月台上，看着被带上大红花送走的熟悉面孔，喃喃说道。

程然白了他一眼：“现在知道好了，能怪得了谁？当初让你和我们一起好好复习，你就是听不进去，梅姨差点被你气进医院！”

张自武有些心虚，讪讪道：“我那不是学不进去嘛！你也看见了，我一看到书本就犯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