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④

男人就一动不动的低着头,耳垂上挂着一个黑色的十字架,因为弯下头的动作,十字架静静的垂落在男人的肩头,他白皙的手掌平放在膝盖上,衣袖浅浅的遮盖住他骨节分明的手腕,青灰色的指尖被清理的毫无垢物,看身形像是个二十四、五岁的上级阶层的人物。雨令犹豫了一下便径直的走到男人跟前,正打算弯腰查看男人的脸。

就在这时,被误以为是死人的男人率先抬起了头,两双眼睛直直对上,视线猝不及防的碰撞在一起,雨令眯了眯眼,宛如湖泊般晶莹的银蓝色瞳孔掀起一丝涟漪,但很快几乎就在一瞬间他就收回眼神直起挺拔的身躯,掌心的水珠宛如有生命似的迅速悬浮在雨令身侧,仿佛只要西装男一旦散发出任何杀意这些水珠便会犹如子弹般飞射到男人的周身要害瞬间断绝他的生机。

这时雨令才注意到男人低垂在身躯下的那张妖媚的面容,但在他艳美的五官上却生出一双危险宛如恶魔的眼睛,此时那双眼睛深处的那颗漆黑而深邃的眼珠正死死的盯着雨令,凶戾似如一头饥肠辘辘的饿狼,在陌生的食物面前展露沾满鲜红血液的利齿。

男人扶着座椅站起了身,雨令也缓慢后退一步。男人几乎比雨令高过半个头,周身散发出无形的威压竟是轻松的将雨令的水珠碾碎,用宛若神明一般的姿态俯视着他的面庞。就当雨令打算再一次凝聚出水珠时,男人却又停止了前进,他单手捏住耳垂下的黑色十字架,嘴唇嗫嚅,逐渐有低沉的嗓音自寂静的空间里响起,声音中充斥着古老的韵味,那是一种雨令从未接触过的语言,但叫他惊奇的事他居然能真切的会意出语言的意思:

“你该回去了。”

回去?

回哪去?

浓雾出现之前的车厢吗?

莫非这人是在帮我?

还未能雨令思虑清楚,他的四周便再次泛起一股肉眼可见的白雾,待他眼前再次清晰,周围的物体开始恢复了运动,而眼前的黑衣人满目疮痍正狼狈的蜷缩在地上,口中以及伤口涌出一团团粘稠的黑血,胸口微弱的起伏着已是无力再继续抵抗。

他一点点向后挪动,抖动着嘴唇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为什么...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逃的出来...那可是神都可能会迷失的空间!!”

他后退的身躯瘫软在驾驶桌旁,一只手颤抖地摸索着桌面然后丝毫没给雨令反应的机会迅速的按下了某个按钮,随即他的嘴角裂开了一抹诡异的弧度,嘘嘘的气音在怒吼中被撕裂,嘶哑的笑道:“即使我死了也得拉上你们一起陪葬!!”

车身开始剧烈晃动,周围凡事没有固定的东西均是借着惯性不断挪位,驾驶室外的惨叫声和物体碎裂声不绝于耳。

雨令眉头紧锁,三两步冲上前控制住了黑衣人,水珠再次悬浮对准着他的心脏处,雨令眸中寒光一闪,水珠齐齐射出,黑衣人痛苦的合上双眼,可过了半晌,预料中的疼痛却始终未能降临,未曾想雨令的攻击居然全部对准了驾驶桌,接连几下攻击将驾驶桌彻底报废,再经过车底爆发出的一长串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后,地面开始变得平稳,车身终于停止了晃动。

黑衣人表情一滞,耳边响起轰鸣,只见雨令摘下兜帽,凶狠的把黑衣人的头颅踩进底下,弯腰粗暴的揪起他的头皮,迫使他直视自己,雨令的眼中的癫狂之意也在无声的对峙下逐渐平复,雨令脚下的力道却再度加重了一番,漫不经心的掀起眼皮:“真搞不懂你这么做的意义在哪”

“意义?”黑衣人突然出声,语气中带着自嘲的意味,沙哑的嗓音早已宛如破洞的纱窗,他却依旧不为所动的嘶吼:“什么意义!在你捏碎u盘的那一刻我做的事情就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激动,连带着面部的肌肉也在不停的搐动,额头上的青筋好似将在下一秒爆裂开来,狰狞可怖。

“我只不过是想让他们经历一下我经历过的事情罢了!让人类也体验体验我当时的感受”

“那时我才8岁啊,如果当初没有上这趟车,我就不至于会被彼得罗塞拐去当实验品整整十九年,你知道这19年我是怎么过的吗?他们剥开我的血肉,不断的将种种不知名的新物质注入我的体内,我痛苦的哀嚎但却没有起到丝毫效果,反而却使我的伤口因为尖叫时皮肉的拉扯导致绷裂流脓。为什么我父母当初没找到我!他们为什么不多找找!?但凡他们当初能够看紧我,不让当时不懂事的我乱跑也就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他越说越激动,血液不断从伤口溢出,眼泪不断浸湿着面庞,而雨令却一反常态的没有打断他的失态的发言,而是一脸平静的注视着他。

“我从彼得罗塞逃出来后,尝试过报警,但奈何他们的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同时我也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实际证据,同时进警员中也安插了塞里的人,一旦把事情闹大,我也免不了被刺杀。我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谋划这一切,只有刚才我一旦成功插上了车上自毁程序芯片,这辆当初害我走到今天的一切将会就此毁灭”

“所有人都得死!!”

他的双目充血,脖颈上的青筋暴起,他恶狠狠的怒视着雨令,丝毫不见方才的恐惧,质问道:“你也是异种,你凭什么帮他们!就是因为人类才害得你变成了这样不是吗!”

雨令薄唇轻启,但始终还是没有答复,再次抿紧了嘴。

黑衣人更加亢奋了,僵硬的身躯挣扎要冲雨令的脸上来上一拳,却被他一脚勾倒在地上,颈部传来清脆的响声,便失去了气息。

“你太烦了”雨令扭了扭酸涩的后颈,“而且这是我的事,帮不帮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在黑衣人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地铁上的灯也陆续恢复了亮光,尚存理智的人纷纷报了警,黑衣人最终也被五花大绑的送上了警车。

而雨令则是换掉自己原来布满鲜血和破洞的大衣,换上了一件蓝色羽绒服,他也收到了来自警方的最高感激以及一部新的手机,并在护士小姐姐的强烈要求下,还是拒绝了对伤口的包扎和消毒处理,因为一旦应下了,他的异种身份难免会被暴露,于是他简单的进行局部清洁后,顶着他那张绝美的容颜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拖着带血的行李箱一脸淡漠的离开了地铁站。

“这人谁啊?伤这么重怎么还一个人走呢?”

“鬼知道,不认识”

.......

等到雨令出地铁站后,时间却已经来到了傍晚。经过阜南的东头小巷时,雨令却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晚风轻拂过他的面颊,像是在勾引他走进不远处的巷子,夕阳的余晖洒在小巷的墙壁上,留下斑驳的光影,路灯逐渐亮起,橘黄色的光晕与暮色交融,营造出一种温馨而又静谧的氛围。雨令在空荡荡的街头上矗立,寒风有些冷冽,他环视着四周,看到一位扛着糖靶的老婆婆孤零零的坐在石墩上。还是那番熟悉的场景以及那弥漫上心尖的淳朴甜香。

雨令靠近的脚步声很快惊动了还在休息中的老婆婆,她慢吞吞直起腰杆,回头便看到了雨令。

“小令啊,又来阿姨这买糖葫芦了啊?”慈祥的老婆婆面含笑意,嘴角也好似抹过那竹棍上的冰糖,听得连刚经过一场恶战的雨令内心也是泛上缕缕甜意,他点了点头,面庞上也少了几分僵硬。

见他点了头,老婆婆也是激动的从靶子上取下三串晶莹的糖葫芦递给雨令,“就猜到你今天要来,这两串是特意给你留的,至于那第三根,话说回来,你柯叔叔以前也老爱吃我卖的糖葫芦了,这根是我送他的,就当给他解解馋了”

“好,谢谢阿姨”雨令接过老婆婆手中的糖葫芦,独自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