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投石车,让第二批勇卒继续上。”
望着城下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傅泰面无表情,看起来像是未受其丝毫影响。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傅泰为将多年,攻城守城见得多了,死人也见得多了,心中早已可以做到不起波澜。
而身旁的亲卫闻言,复又转身离去,开始向下通传命令。
片刻后,第二批准备就绪的先登勇卒们,就追随着第一批勇卒们的步伐,踏上了云梯,开始向上攀去,悍不畏死。
而在他们向上攀爬的时候,傅泰身旁不远处。缓缓推出了一架架新制的投石车,停在合适的射程位置后,周边的士卒们就开始往上填装石料,准备投掷。
“放!”
伴随着一声令下,填装完毕的投石车开始了工作,一块块坚硬的石头划过道道优美的抛物线,狠狠砸在了寨墙之上,将寨墙上的不少地方都砸出了婴儿拳头大小般的缺口,可也仅此而已了。
“哎,果然还是差强人意。”
看着投石车取得的战果,傅泰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苦竹滩多竹林,而少巨石,不易就地取材,而投石车的威力又极其依赖石料的大小与坚硬程度,以至于现在他的投石车威力只能说是差强人意,这也是他为什么第一轮没有用投石车的缘故。
刚刚投石车投掷出去的石料,已经是他收集到的最大的石料了,投完了就没有了,若是不能起到好的效果,那此场战役投石车基本可以说是退出战场了。
所以,他才会在第二批勇卒上去的时候再用,为的就是帮助先登勇卒们拿下城墙,而第一批先登勇卒,不过是消耗品罢了。
说到底,战争,就是你消耗我,我消耗你的过程,他用第一批勇卒消耗守城军卒的金汁,而守城军卒用金汁消耗他麾下的兵马,这是一个互相比拼底蕴的较量,就看谁的底蕴更厚,谁的主将手段更高明了。
“不过,该起到的效果还是起到了。”
看着已经攀爬过半的第二批勇卒,傅泰面上流露出一丝期待,尽管刚刚的一波投掷威力并不大,甚至还砸伤了不少攀爬中的勇卒,可也成功的掩护了不少勇卒攀登而上,就看能不能一鼓作气,攻下寨墙了。
可很快,他面上的期待之色就变得僵硬了起来,到最后完全转变为了难看。
只见,不远处的寨墙上,开始接连不断的伸出一根又一根的长竹矛,往下方云梯上的勇卒们戳刺而去。
而勇卒们尽管身着铁甲,可为了保证视野开阔,他们是没有佩戴面甲的,此时面对这些长长的竹矛,他们躲避的空间极其有限。
要知道,云梯并不宽。
不过盏茶功夫,这些好不容易借助投石车掩护攀登过半的勇卒,不是被戳穿脖颈面部死去,就是被竹矛拨弄着摔了下去,无一幸免。
“好贼子!”
亲眼目睹这一画面的傅泰,此刻面色有些铁青,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已经是他设想下,此次攻城中最好的一次机会了,可没曾想,竟被敌人用几根小小的竹矛挫败,这让他心中如何不恨?
“传令,投石车继续投掷,第三批先登勇卒接着上,把冲车拉上去,撞门!”
可战场上,战斗还在持续着,没有多少时间留给傅泰愤恨,而傅泰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很快,他就下达了继续攻城的命令。
他心中其实知道,错过了刚才那次机会,攻下滩头军寨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可他有非攻下不可的理由。
他傅泰掌蹠口城,处于中游,为上下两部调度中转之枢纽,不仅可以起到随时支援、传递信息的作用,万一有不测,还可以拦截阻挡敌军,防止己方一溃千里。
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苦竹滩还在己方手上的结果。
而现在,苦竹滩已经被陈军占据了。
本联为一体,控遏三游的局势,一下崩坏了近半,处于中游蹠口城的自己,现在不仅因为直面陈军威胁,不能轻易支援,甚至连作为后路的作用都消失了。
万一上游的萧孜所部大败,那他们这些人可就真的无路可逃,只能束手就擒了。
想到这,傅泰眼中阴沉之色几近满溢,看着不远处的寨墙,心中狠道。
“就算死上一半人,我也得把你啃下来!”
少顷,得到新命令的傅泰军卒开始了新一轮动作,投石车投掷不休,尽管威力不大;第三批勇卒复攀爬而上,可却落得跟前两批同袍一样的下场;冲车往寨门移动,可还没撞三两下,从上抛下的巨石就把车旁的军卒们砸伤砸死大半。
苦竹滩巨石稀少,可巴山多的是,有了两日准备功夫的陈军,守城物资比傅泰想象中的还要充沛许多。
一时间,寨墙下惨叫声,喧喝声,利矢划破空气声,糅杂交错,不绝于耳。
这一仗,从午时七刻起,直到酉时三刻,才将将结束。
在傅泰见事终不可为,无奈下达了撤退命令后,其大军惶惶退去,只留下一地残尸碎骸。
举目望去,满地凄凉。
“终于退去了。”
寨墙上,身披精甲的何苦看着狼狈退去的傅泰大军,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口中长松一口气,朝着陈克远缓声说道。
“打退傅泰这次进攻,苦竹滩安矣。”
听见何苦的话,陈克远的目光盯着傅泰大军离开的方向,一眨不眨,口中轻道。
今日鏖战数个时辰,自己这边损失虽然不小,可无疑也给傅泰麾下兵马造成了重创,光是看着城下满目的尸骸,就能知道此番傅泰手下兵马受损有多严重了。
“这傅泰倒也心狠,手下死了这么多人还坚持不退。”
陈克安望着城下的惨况,不由有些乍舌,之前守城的时候一门心思抵御来敌,他还没注意,现在看着城下堆积得厚厚的一层尸体,他才发现竟死了如此多的人。
这一眼望去,尸骸何止千具?
“不重新拿回苦竹滩,傅泰怕是连睡觉都睡不着啊!”
身上甲胄划痕遍布,手中长刀缓缓淌血的陈复大笑着说道,双眼明亮有神。
知晓苦竹滩地势对蹠口城重要性的他,自然知道傅泰为何要这样不计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