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是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遇到的最诡异的事情了,可以说是完全超出认知的事件,我本来是不信鬼神的人,这次遭遇让我动摇了。
有时因为赶时间,我们这些走商的抄近路难免会经过一些远僻的地方。有一次我们路过了一个庄子,这个庄子大得出奇,几乎算得上一个小城了,甚至于庄子里的每个人几乎都有自己的工作,刚好能完美地构成一个自给自足的需求环。
当时因为遇到大雨,山路泥泞,危险难行,为了避免货物受潮,不得已我们便在庄子里盘桓了半月有余,而诡异的事情就发生在我们住在庄子里的第二十天……”
管家为老掌柜的斟满了酒,缓缓开口:“庄子里有自己的戏班子,常年在十里八乡都有演出,乡亲们看得多了眼光也都挑的很,在这个班子里没有真功夫傍身可不成,戏班子里的好些人甚至还是从童子功练起的,十数年的说念唱作打才堪堪把手、眼、身、步、法这五样锤炼成精湛的表演技艺,有自己的一套深厚功夫才能拢到台下的人呢。
就在我们进入庄子里没几天,便时常听到有人议论,有说不久前班子里的某位师傅走火入魔失心疯了,有的说班子里最受欢迎的一个年轻人失踪了,还有的说庄子里晚上会出现一个只画半面妆的伶人,逢人便问喜不喜欢自己的脸……众说纷纭无从辨明。本来这是庄子里的私事,我们不该过问。但那天晚上,我正在核算一路上的支出,而伙计们商讨着接下来队伍的安排,突然窗外的雨声里突然混入了一阵咿咿呀呀的唱腔,那声音若有若无,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让人毛骨悚然”
“我赶紧停下了拨弄算盘的动作,伙计们的声音也静了下来。随着那唱戏的声音由远及近,窗上也慢慢映出了一个衣袂飘飘冠冕华丽的伶人影子。声音如泣如诉:‘日前领了严亲板,命奴家在帘内偷觑郎君……只见他美容颜神清骨俊……’这影子边唱边走,边走边舞,如痴如狂,渐渐移动到了门边,我们心下也紧绷了起来,不少人悄悄拎起了武器。突然,门口那影子露出了半张脸,半张黝黑稚嫩的脸,那只眼睛里充满了纯真,让人根本没法将这张脸和戏班子这个行业联系到一起。那只眼睛扫视了屋内众人,随即影子开口:‘各位老爷,奴家这张脸美吗?呵呵呵呵呵……’未等我们反应过来,这影子便急速地飞奔了出去,消失在雨幕里。”
“我喝住了打算追出去看看的几个年轻人,此时也没了继续算账的心思,嘱咐伙计收拾收拾准备休息后,我也进房躺下了。那一晚我整宿没睡,始终猜不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直熬到东方天明。”
“第二天却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盘桓在庄子上空的雨云总算散去,露出了久违的蓝天。我们一众人正打包着行李,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喊:‘不好了!闹鬼了!鬼吃人了!’我随即吩咐众人停下动作,带了两个年长的伙计搭伴一起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随着人流一直便到了庄子东头的野外,那里正围着一圈看热闹的人。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挤进去,里面是一个被雨水冲开的黄土包,黄土包里探出半具尸体。那尸体很怪,因为除了脸,其他部位的肉身都还十分正常,与其说是正常,更不如说是【新鲜】。”
老掌柜的停下手中的笔,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这【新鲜】二字却是作何解释呢?”
管家长吁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因为这尸体除了皮肤被浸泡得发皱之外,和活人的身躯并无区别,皮肤黝黑,透着年轻和健康。可是他的脸,像是被某种野兽硬生生啃下来了一样,残留了一圈的牙印,尤其是眼睛部位,只剩下了两个眼眶。据庄里的仵作说,从伤口来看,这具尸体死了最起码有五天以上了,可是从其他部位来看,这具尸体仿佛刚死了没几个时辰。”
“然而这不是最诡异的事情,黄土包旁边还躺着另外一具尸体!第一具尸体的双手用力地扣着第二具尸体的头面,仿佛要将那脸撕下来一样。”
“第二具尸体则明显要年长一些,尸体穿着戏服,就和昨晚影子穿的一样,那个装扮我们都不会认错,可是这具尸体的腐败程度来看,死亡时间最起码也是七天以上了!更让人细思恐极的是,这具尸体的脸也很【新鲜】,准确来说,是半张脸很【新鲜】,那新鲜的【半张脸】黝黑稚嫩,就像是突兀地长在这具尸体上,而另外半张脸和身躯一样出现了明显的腐烂,即使化了浓厚的戏妆也没遮住刺眼的绿色,甚至还有几只小虫在上面啃咬着。”
“仿佛是连日大雨冲开了土包,第一具冲破封印尸体爬出来要将第二具尸体的脸撕下来一样。那么前一晚来到我们门前的影子到底是什么?想到这里我便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略一合计,便回到客栈整队离开了。”
“后来从其他相熟的商队那里才了解到,原来数月前这班主巡演时偶然寻到一年轻俊后生,当时便欢喜得紧。虽然少年已过了最佳的练功年龄,可凭着一张俊俏纯真的脸和朴素略显笨拙的功夫,没多久便为班子拢了不少客人,后来许多人更是奔着少年才来戏班看戏。然而另外一边,从小便被母亲卖到戏班,从小刻苦练功的一位师傅让了不少舞台不说,连原先自己的看官都被拢去了,久而久之不由得心生嫉妒。某日心魔作祟,一时便将那少年残忍杀害,把少年面皮都给啃了去。”
“至于晚上画着半面妆的影子到底是谁,则没人说得清了。也许有人能说得清,只是他不想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