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色渐亮时,陆宇便被街道上的喧嚣吵醒。
既无家主吩咐,他便本分的一步房门也不迈出,只是一直在修炼桩功。
这期间,他即使饿了也未曾出房,将赶路时未吃完的干粮拿出,就着清水随便应付几口,又沉心继续修炼。
他本就比陆星、陆月的年岁大上许多,如今修炼上的差距已是越来越大。
先天皮、脏、血三境,他至今还停留在锤炼皮肉上,而脏腑之关还遥不可及,也不知还要修炼多久才能尝试突破。
这叫他怎能不急,怎敢不努力修炼……
陆宇一直苦修至暮色微显,心中愈发慌乱急躁。
他知家主此番带他出来的目的,是培养和教导他一些外事,因此也该派一些基本的任务交给他做才是。
‘可为何时辰都这样晚了,家主却连半点动静都没有!?’
‘莫非是遭遇了不测?’
‘不行……先去隔壁家主的卧房看看……’
陆宇心下焦急,正欲起身,身前却突兀多出一名男子。
“家主……这是怎么了?怎么气色如此之差。”
陆清心绪紊乱,眼中布满血丝:“不碍事,你去坊内采买些书籍,记住多货比几家,别急着拍板购买……”
“除了书籍的售价高低、质量好坏,其店铺本身的背景,明面、暗面的都要考察一番,至少做到心中有数……”
陆宇望着陆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话吞入腹中,问到正事。
“家主需采买何种书籍?”
“需买些有趣、浪漫的风物志,采买个八本、十本即可,其中必购的一本名为《云梦侠侣传》……”陆清说完后,才拿出一枚灵砂置于桌上。
也不是他舍不得灵资,实乃这仅是一门修真的必修课——在有限的资源下,竭力去谋求最大的利益。
而在这吃人的修真界,陆家之人为了生存、存续,家族利益定是重于个人利益的。
陆宇也不多问,拿起灵砂便出门入坊去了。
好在不是陆星跟他前来,若他听到要购买浪漫的风物志,必然会揶揄大兄定是给白玉莹买的……
陆清叹息一声。
陆宇眉间的郁结他瞧在眼里,经这两天的相处,他能断定其内心郁结之症,是因其修炼进度缓慢所致。
只希望让他做些实事,能使其浮躁消退一些,事后再辅以劝慰……
叹罢,陆清就地打坐,浅浅调息后才披上黑衣,出门追陆宇去了。
“毕竟是陆家的子嗣,若有精力护道,便护上一护……”
至于陆清面色灰白,双眼血丝,是因昨日对万老祖的猜测所致。
他心绪剧乱,在房内枯坐一夜,这期间莫说睡个安稳觉,连打坐调息都难以入定。
他现已将心中郁结想清不少。
万老祖赠法一事,也并非死局,毫无解法……
就如同修真长生,本就在逆天而行,无数先人如飞蛾扑火,只为看一眼大道。
死局未至却自乱阵脚,又何谈证道长生,家族永续?
“仅是被一筑基修士盯上罢了……这副‘黑山棋局’,我陆清又何尝失了入局尝试的魄力?”
陆清不顾巷中众人,放肆豪笑几声,这才继续寻陆宇而去。
心中郁结也随着大笑后的回声一起,尽数消散。
陆清身影不断交错于纵横的街巷,片刻功夫,便寻到了陆宇,他运起敛息诀默然跟在其身后。
只见陆宇虽不如他初入黑山坊时那般谨慎,也算是有模有样,谨守他所告知的注意事项。
约莫用了一个时辰书籍买齐。
陆宇心中一松,好歹没有辜负家主的交代。
他拢共买了十余本书籍,云梦侠侣传也买到了。
这些凡书是他分别,从五家不同的小铺面购买而来,他身上只有一枚灵砂,又无凡人的银两。
好在这几家的摊主,有将灵砂削成灵粉的办法。
他购完最后一本书后,心下着急回客栈继续修炼,正欲转身快步离去。
突兀间,急切的他与人撞了一个满怀,倒飞出去。
陆清脸带寒霜的隐匿在铺面外,因他不在店中,并未能阻下陆宇受伤。
但他瞧得一清二楚,撞陆宇那人是暗中施加了灵元的!
陆宇只觉头晕耳鸣,待一声巨响后,这才发现身下,正压着被撞碎的木柜。
陆宇忍着剧痛,先是咬牙撑起身子,打量稀碎的木头碎片,以及散落一地的货物。
他呼出一口大气:“还好……撞坏的都不是灵物,剩下的灵砂还赔得起……”此时他心中仅有一个想法,交代的事他没做好,还要让家主来赎人赔灵砂。
抬目看去。
只见与其相撞之人,乃是一名长相俊美的少年,其服饰精致玄雅,发髻一丝不苟,一看便是精心梳理过的。
陆宇面色剧变,仅看了此人一眼,便被莫名之力压制得喘不过气,体内气血几乎凝滞。
这人……年岁与他相当,竟已是练气修士了!
“哼,拿着一枚灵砂磨粉,这穷酸样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少年修士轻笑道:“连先天境都未曾突破,来黑山坊不是送死么?”
矮小掌柜丝毫不关心被撞碎的货物,眼中闪过精诈之色。
这木柜上放得都是些卖不出去的凡物,这人将其撞得稀烂,正巧可以诈他一笔……
他迎着少年修士,愤懑不已的不停说道。
“赵公子可有被撞到!?”
“噢……对!赵公子乃仙人之体,年纪轻轻便能修到练气,怎会受伤呢?”
“被这没长眼睛的黑瘦莽子撞了,对赵公子的灵躯也是一种侮辱!”
“赵公子定然不会与这莽子一般见识,待会我便找几人将这其打一顿,给赵公子出口气!”
赵姓修士面无表情,心中却是飘飘然。
这是他第一次出得远门,因此这掌柜低劣的拍马屁手法,这才令他颇为舒爽。
他名赵景逸,乃是莲花赵家人士,年仅十四就练气二层,其天赋在族中年轻一辈中,也能排得上前三。
赵景逸眼下轻轻一挑。
掌柜得了去授意后,立马向着躺地的陆宇就是一脚,嘴中振振有词。
“哼,撞碎的货物价值正好一枚灵砂,请你现在就赔付,要不我便将你扣下,打到你家长辈来赎你为止!”
陆宇摇了摇头,咬牙嘶哑道:“我没有长辈……”
掌柜又是一脚:“我管你有没有,赔不起灵砂,别怪我把你打成残废!”
陆清眦着红目道:“明明是那人故意加力撞我的,为何只要我一个人赔?还有,我早就将柜上价格记下了,撞碎的东西加在一起,根本就没有一枚灵砂!”
掌柜讥笑出声:“哈哈……这莽子莫不是脑子有缺盈?”
“大伙说说,莲花赵氏的公子可会故意去撞他?”
铺面内看戏的数人,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赵景逸被气氛带动,也不禁面露出笑意。
铺上众人暂时未理会地上的“死狗”,他们急着奉承赵景逸。
忽地一道寒漠至极的嗓音突兀响起,将欢笑的众人惊得一哆嗦。
“赵家好大的排面……”
而陆宇面色一怔,呆滞在当场,只因陆清又轻柔的说道。
“做得不错,可对方说到族中长辈时,为何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