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朝参

夜晚,长安城内,尉迟府。

“老二、老四。宝琪现在到哪了?”

“应该过了潼关了吧,怎么了?”尉迟福看着尉迟敬德纠结的神色,回答道。

“怎么了,那个逆子。居然抢了王家。本来我还想让宝琳和五姓七望结亲呢,现在全部让这逆子搅合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老三还跟着呢,应该不严重。”

与此同时,长孙府。

“我原来怎么没有发现,尉迟家的尉迟宝琪,还真是一个妙人。”长孙无忌笑呵呵着,在大堂说道。

“今天出了什么事?阿耶面带笑容就回来了,很长时间没见阿耶笑的这么开心了。”长孙冲坐在一旁问道。

“尉迟家的尉迟宝琪,居然跑到祁县王氏府邸,抢了王家传家的《三国志》。”

“这是妙人?他难道不知道入室抢劫是要判刑的?”

“哈哈哈哈。妙就妙在尉迟宝琪是被王家请进去的,而且尉迟宝琪也留下了借条,‘抄完就还’。这个借条,实在是太妙了。”

“噗呲。”长孙冲到底是没忍住。

这天晚上,整个长安城内,上朝回来的高官府邸内,或多或少谈论了一下尉迟宝琪。其中的笑声就没有断过,其中有人骂尉迟宝琪就是个傻子,走了“狗屎运”得以封爵,也有人夸尉迟宝琪牛的,敢正面跟王家硬碰硬。但是过了今晚,整个长安就会知道,尉迟家的尉迟宝琪入室抢了祁县王家。尉迟宝琪在长安也算除了‘尉迟家的傻儿子’外,有了点其他名声,虽然这个名声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这天,尉迟宝琪躺在马车内,春桃正给尉迟宝琪捏着肩膀,而尉迟宝琪正看着从王家抢来的《三国志》。他原来就对历史感兴趣,更何况还有那么多视频号、营销号也会介绍历史,并会介绍三国的历史事件和人物,耳濡目染指下,他也是可以讲讲三国的。而且对照王家《三国志》上的注和释,往往还有意外收获。

而这天,他们已经走入蓝田境内。看着官道旁的土地内,冬小麦已经破土而出,冬麦始茁苗,遍野绿针嫩,好一片田园风光。

没过几天,一行人才便慢悠悠的靠近长安城。尉迟宝琪骑在马上,看着这座巍峨的雄城。其城墙城墙高耸入云,宛如从天上倾泻的一道天幕。各个坊市整齐的排列着,长安的三十八条大路上,车水马龙。远望太极殿,只见宫殿巍峨、飞观层阙。

进了长安城后,尉迟五便带着尉迟宝琪往现在的吴国公府行去。

“五叔,这是往哪去?”

“吴国公府。圣人将原齐王府赐给了我们尉迟家,就是现在的吴国公府。”尉迟五一脸骄傲的回答道。

“我不去那齐王府。我还住太平坊的尉迟府。”尉迟宝琪看了眼尉迟五,沉声吩咐道。而一旁的尉迟禄却微微点了点头。

“那可是皇上赐的。”尉迟五不甘心的说道。

“玄武门事后,就阿耶获赐齐王府。那么多功臣参与了此事,这不是将阿耶放在火上烤吗?我不去,你去吴国公府一趟,跟二叔、三叔、大兄知会一声,我到长安了。”说完,尉迟宝琪便跟着尉迟禄朝太平坊走去。

到了尉迟府,就看见大门前左右各七根立戟,整齐竖立着,门口两只石狮子,两米多高。那两只石狮子,头披卷毛,张嘴扬劲,四爪强劲有力,神态盛气凌人,昂扬霸气。看守尉迟府的人明显愣了一下。现在尉迟大将军居住在吴国公府,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怎么还会有人上门?但看清后,才知道是自家二郎回来了。

尉迟宝琪让人将老家带的东西放好。自己就去洗漱去了。洗完澡后,尉迟宝琪便换上了一件居家圆领常服,这居家服还是自己带的,自己家居然连自己的衣服都没有准备!

尉迟宝琪走到大堂,便看见韩淳、齐源等人在收拾,中间还有那位留守的管家也跟着忙活着。

“韩淳,去将叫花鸡弄上。再给我倒口水来。”说着便拿出书,然后坐在大堂内。

一个时辰后,韩淳将叫花鸡端了上来,尉迟宝琪下手撕了一个鸡腿,边吃边看书。

“那逆子呢?让他给我出来。来了长安,竟然不知道先拜阿耶,反了他了。”

尉迟宝琪就看见一位身材高大、一双虎眼、两道粗眉且面相较黑的大汉,迈步走进大堂。

“家主。”

“郎君。”

大堂众人对着来人马上行礼。

尉迟宝琪也连忙起身,朝着对方行礼,“阿耶来了,快来尝尝这叫花鸡。这可是刚扒的,热乎着呢。”

“哼。”尉迟敬德冷哼一声,但闻见这浓郁的香味,不觉便已经上手撕鸡了。

“再去弄上几只。没看见二叔、四叔、大兄也过来。”尉迟宝琪朝着韩淳吩咐道。

“你们也都下去吧。”

等大堂内就剩下尉迟敬德、尉迟宝琳、尉迟宝琪、尉迟福、尉迟寿五人后。尉迟宝琳才关切对着尉迟宝琪道:“你也是,路上走了这么长时间。幸好是三叔跟着,想来不会出什么意外。哎,三叔呢?”

“来了。”说着,尉迟禄便进门了,手里还端着一个大盘子,盘子上放着冒着热气的叫花鸡。“等什么呢,自己动手撕呀。”

见众人已经开吃了,尉迟宝琪笑着说道“咱们先吃,这顿当我给阿耶和大兄赔罪了,今天叫花鸡管够,放开肚子吃。对了,还有我弄的胡饼,一会儿也端上来。”

吃完饭后,尉迟敬德便对尉迟宝琪说道:“跟我回去。马上宵禁了,再不回去就晚了。”旁边的尉迟宝琳和尉迟福也劝了尉迟宝琪几句。这还是因为尉迟宝琪因功封爵了,如果还是原来的白身,尉迟福可能就押着尉迟宝琪回吴国公府了。

尉迟宝琪眼看尉迟敬德还没发现尉迟家在烈火烹油下暗藏的危机,便神情郑重的望着尉迟敬德说道“阿耶也搬回来吧。那齐王府太显眼了,为了我们尉迟家,大人也必须搬回来。”。

尉迟敬德一听尉迟宝琪这话,马上就成了怒目金刚,“呵。在善阳老家待了大半年年,你胆子倒是大了,敢管大人了。”

这里说一下,在唐朝,大人是专门用来称呼父亲的。而且,在唐朝,称呼父亲还有“哥哥”、“阿耶”等。

“这有什么说法吗?”尉迟宝琳问道。

“阿耶帮圣人坐上皇位,本来如何封赏都不为过。但阿耶是一个人帮的圣人吗?那其他的大臣呢,像长孙世叔、房世叔、杜世叔他们呢?他们的功劳不比阿耶低,那他们也获赐王府了吗?”

“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阿耶,过犹不及呀。你已经是武将第一人了,这以后立功,让陛下如何封赏?”

古人只是生产力比较低下,但绝对不是傻子,尤其是在史书上留名的,都是极为聪慧之人。尉迟敬德只是微一思量,便朝门口喊道:“老四,回去将我朝服拿来,今天我就住这了。”

“对了,那叫花鸡再给我拿一只。”

到了三更时分,尉迟敬德便将尉迟宝琪从被窝里拖了起来。

“回到老家还没一年,就让你变得如此备懒了?快起来,今天跟我一起上朝。”

在尉迟宝琪迷迷糊糊中,春桃将尉迟宝琪的官袍为尉迟宝琪穿好。然后拿过香粉来,就要给尉迟宝琪装扮,尉迟宝琪马上就是一个激灵,“这是何物?拿开。”看着春桃手中的,像后世粉底一样的东西,尉迟宝琪连忙拒绝,自己穿越过来不说凭一己之力改变什么,但绝对不做“娘炮”。

“这是上好的珍珠粉,爵爷如此俊俏,正好配这香粉。”春桃说着,脸慢慢就变红了。

尉迟宝琪一把打掉这些东西,对着春桃吩咐道:“以后我不用这东西。”

“这就对了,咱尉迟家不用这玩意。”尉迟敬德看着走过来的尉迟宝琪,笑着说道,“还有,你怎么会这么白?回来后,要常常晒晒太阳。你这模样,看着都不像是武将子弟。”

尉迟宝琪一听这话,便自己朝饭桌走去。大唐还是很在乎一个人的容貌的,像尉迟敬德、程咬金这些武将,五大三粗的,没有人会说他们,但你要是要往文臣方向靠拢,那就需要一副好面容了。而且,尉迟敬德这样说尉迟宝琪,也是有点嫉妒心作祟。凭什么我自己这幅尊容,而自家的儿子就可以貌比潘安?

在古代上朝虽然是件苦差事,但人们趋之若鹜,每个人都以能上朝为荣。只不过苦是真的苦,就拿唐初来说吧,你必须深更半夜起床,为上朝做准备。而尉迟宝琪他们家就住在太平坊,离着皇宫很近,那就可以三、四点起来,还有时间吃早饭。如果要是离着皇宫远,那需要上朝的大臣就必须早起,因为长安实在太大了,必须在拂晓前跑到宫门,报名验鱼符。如果迟到,那就等着御史台弹劾吧。

而唐朝大臣需要每天上朝的也不是很多。唐初三品(不含三品)及以下官员,每个月逢一、五日朝参,也就是每个月初一、初五、十一、十五、二十一和二十五才允许上朝;三品及以上官员,每个月逢一、五、九日上朝。只有“常参官”,才需要每日上朝。

等尉迟宝琪坐到桌边的时候,厨房已经将早饭送了上来。尉迟宝琪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饭菜,“这么丰盛呢?咦,怎么还有叫花鸡?”

“家主吩咐的,说朝参持续到日中,让郎君吃饱。”一边的管家回答道。

尉迟宝琪用完饭后,看见尉迟敬德也吃完了,但那只叫花鸡还好好的。尉迟敬德瞪了一眼尉迟宝琪,便起身将叫花鸡用油纸包好,扔到了尉迟禄福的怀里,起身出门了。

尉迟宝琪跟在尉迟敬德身后。十二月份的长安城,西北风呼啸而过,尉迟宝琪抬头看了眼天空,星星、晓月全被云遮住了,“要下雪了啊。”父子两人便在这天气中,上马朝着坊门而去。

快到坊门的时候,晨鼓敲响。尉迟敬德正打马出坊,便听见坊内一道声音传来,“尉迟老黑,等等我。”

尉迟宝琪马上回头望去,就见漆黑的夜色下,一点烛火快速朝这边冲来。片刻后,便见一个满脸胡须、面露凶煞的大汉映入眼帘。

“程老匹夫,吼什么?整个太平坊都被你唤醒了。”

“那是,咱家阵前叫阵,什么时候让圣人失望过?”程咬金大笑着说道,“稀罕啊。你这是搬回太平坊了?”

“嗯。昨天搬回来的。”

“搬回来好,老兄弟几个又能凑一起了。一会儿下朝,都来我家喝酒。”说到这,程咬金才发现一旁的尉迟宝琪,“宝琪,什么时间回来的?以后有空,就去找丑牛玩耍。”

尉迟宝琪立即朝程咬金行礼,还没直起身子,便被人一巴掌扇在背上。“嘶。”尉迟宝琪疼的,脸都变形了,回头朝国字脸、一脸大胡子的张公瑾说道:“张世叔,轻点。”

张公瑾确当没听见一样,又拍了尉迟宝琪几下,才说道:“不错,身子骨结实了很多。”

“什么这么香?”程咬金这时闻见了叫花鸡的香味,开口嚷嚷道:“尉迟老黑,拿出来。刚才出来的急,没吃什么东西。”

“你们这群大老粗碰一块,能香了?说什么胡话呢?”牛进达也过来了。

“让你们这群老匹夫长长见识,叫花鸡,听过没?”尉迟敬德说着,便从旁边尉迟福怀了拿出来叫花鸡,打开油纸后,一股浓香扑鼻而来。

“嗖”一声,尉迟敬德手中的叫花鸡便不见了。尉迟敬德愣了一下,便看见那三人已经扭打在一处,程咬金嘴里塞着鸡腿,一手还捂着半只鸡,而张公瑾抢到另一个鸡腿,牛进达则拿着另外半只鸡,正往嘴里塞呢。

“你们这群莽夫,……”尉迟敬德让这些兄弟们气得说不出话了。

“尉迟老黑,还是不是兄弟们了?有好东西居然藏着掖着,非要程老匹夫问,你才舍得拿出来?”

“哈哈哈哈。我看到了什么,号称能夺尽天下所有槊的尉迟敬德,居然让人从手里将鸡夺走了。”李绩刚出坊门,便看到众人扭打在一处,立即出口嘲讽道。

“牛鼻子老道,你也尝尝。”程咬金说着,便将半只鸡递给李绩。

李绩尝了一口,便赞不绝口,“入味,鸡肉软烂,还有荷叶的清香气。不错呀,尉迟老黑,哪弄的?”

听到这话,尉迟敬德立即挺起胸膛,“我家自己琢磨的。想要吃?没有。”

“那下朝,尉迟老黑家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