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察红楼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驹悠悠转醒,只觉脑袋昏沉得厉害,仿佛被重锤敲打过一般,每一次转动脖颈,都牵扯出一阵酸痛。

他费力地睁开双眼,入目的是一片略显昏暗的营帐顶,空气中弥漫着草药与血腥混合的气味。

“醒了!他醒了!”一声惊喜的呼喊在耳边炸响,赵驹循声望去,只见闻穗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眼中满是难以抑制的喜悦,“你小子可算醒了,可把我吓死了!”

说罢,闻穗扭头朝着帐外大声喊道:“老韩,快进来,给驹哥儿瞧瞧!”

不一会儿,一位身形清瘦、面容冷峻的男子匆匆走入帐中。

韩訾背着药箱,几步来到赵驹床边,目光冷静地上下打量着他,伸手轻轻翻开赵驹的眼皮查看,又搭脉细细诊断。

闻穗在一旁焦急万分地搓着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韩訾的一举一动,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老韩啊,你可得给我好好瞅瞅,这小子可是老赵的心头肉,可不能落下什么病根儿啊!”

韩訾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只是全神贯注地进行着诊察,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无甚大碍,只是心神受损严重,加之些许皮外伤,只需好生休养数日,便能逐渐康复。”

闻穗闻言,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赵驹张了张嘴,只觉喉咙干涸得仿佛要冒烟,声音沙哑得几乎难以辨识:“水……我要喝水……”

闻穗连忙端来一碗清水,小心翼翼地扶起赵驹,将碗轻轻凑到他嘴边,让他慢慢饮下。

望着赵驹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之色,闻穗轻声交代了几句,让他好生歇息,便转身离开军帐,赵驹这才抵挡不住如排山倒海般的倦意,脑袋一歪,忍不住又睡了过去。

睡梦中,赵驹的脑海仿若变成了一方神秘的荧幕,无数陌生的记忆如幻灯片般,以一种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快速闪现,最终悄然消失不见。

当赵驹再次醒来时,营帐内已是一片明亮,阳光透过缝隙洒在他的脸上,带来一丝温暖。

他猛地坐起身,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涌遍全身,仿佛之前的疲惫与伤痛都已烟消云散。

“驹哥儿,你醒了?”闻穗的声音在营帐外响起,紧接着,他拿着几块饼子走了进来,“快吃点东西,等会咱们还得去算军功呢!”

赵驹此时肚子正饿得咕咕叫,满心欢喜地接过饼子,张嘴就咬,哪成想这饼子硬得像石头,差点崩他一嘴的牙。

赵驹一脸惊愕,把饼子拿在眼前端详了一番,转头问闻穗:“闻叔,咱们就吃这个?这玩意儿能下肚?”

闻穗看着赵驹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眼下战事吃紧,那群狗官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粮草供应不上,能有这硬饼子充饥就不错啦。

平常咱们在战场上,饿极了草根树皮都啃过,这饼子虽说硬了些,好歹能顶饿。”

说着,他从腰间拔出匕首,三两下把饼子切成小块,又递还给赵驹,“来,慢慢吃,多嚼嚼就能咽下去了。”

望着赵驹勉强将那几块干硬的饼子一点点艰难吞下,闻穗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咱们走吧!外边将军已经差人唤了军中文书,正等着咱们去登记军功呢!

老吴他们也都候着了,可别让大伙久等。”

赵驹跟着闻穗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苦笑着梳理脑海中原身的记忆。

这原身竟也叫赵驹,年仅十四岁,父亲名为赵国根,是这大景朝,大同边关军营里的一个百户。

赵国根死在之前的战场上,按照军中的惯例,赵驹本应顺理成章地继承赵国根的百户之职。

然而,天不遂人愿,几个心怀叵测、眼红他人的家伙,见赵驹年纪尚小,便妄图钻空子,企图篡夺这百户的位子。

好在军中主将还算公正严明,只是让赵驹暂任军中什长一职,且许下承诺,只待赵驹日后立下军功,便可正式承袭那百户之位。

从常理来看,这一切都很好,一个百户的官职,即便放在现代,也相当于连长级别的人物了。

可偏偏,这原身父亲名为赵国根,还有个弟弟叫做赵国基,还有个年纪更小的妹妹,如今正在京城荣国府中做家生子。

赵驹想到这里,哪还能不明白,自己竟是穿越到了曹雪芹写的《红楼梦》中!

赵驹的家族根源,追溯至其祖父那一辈,本是平凡无奇的百姓之家,他们携着年幼的赵国根四处奔波,谋求生计,虽然生活清贫,却也勉强能够维持温饱。

然而,时逢乱世,世事无常,赵驹的祖父不幸遭遇意外,撒手人寰。

祖母一介女流,面对嗷嗷待哺的孩子和在腹中的胎儿,便带着年幼的赵国基,卖身进了那高门大户的荣国府为仆。

也因此,赵国基以及他那时还未出世的妹妹,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荣国府中世代为仆的家生子。

原身年幼时,赵国根没少在原身面前念叨,说是等攒够了银子,就把弟弟妹妹从荣国府赎回来,一家人也能团圆。

可没过多久,他便不再提及此事,想来那会他那所谓的姑姑已经给贾政当了姨娘。

赵国根临终之际,竟是旧事重提,目光殷切,再三叮嘱,让原身往后要是有了出息,一定得去京城荣国府,寻他叔叔和姑姑,替他照拂一二。

原身如今已成了赵驹,一想到将来或许难免要跟荣国府打交道,心里就泛起一阵苦笑。

那可是荣国府,门第高,规矩大,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想要在里面周旋,谈何容易?

且不提赵驹如今占了这原身的躯壳,单论这亲缘血脉,若是对他们不管不顾,在这以孝道为尊、纲常至上的世道里,他又怎能立得住脚?

这前路,究竟该如何走下去,赵驹满心迷茫,唯有暗自叹气。

待两人走到一处军帐外边,早有几个人在等着,赵驹认得那是原身父亲赵国根生死相交的兄弟,平时对赵驹多有照顾。

“驹哥儿,你可算来了!”吴立第一个迎了上来,一把拉住赵驹的手,眼中满是关切,“听闻你醒了,我们几个就立马赶了过来,怎么样,身体无恙了吧?”

见几人皆是面带关心地看着自己,赵驹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多谢几位叔伯的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李猛身材魁梧壮硕,满脸的络腮胡子,大步走上前来,重重地拍了拍赵驹的肩膀,瓮声瓮气地说道:“驹哥儿,你可算醒了!

你爹走得早,咱们这些做叔叔的,可都把你当成自家孩子照看。

这次大战,你小子表现得不赖,你爹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几人刚踏入军帐,赵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一圈,这一眼望去,他的心头不禁微微一沉。

只见右手边那几人,嘴角下撇,满脸不屑,有的还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冲他们几人肆意冷笑。

再看军帐中央案前,一位身着文书服饰的军官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们,那眼神深处,竟是隐隐透着几分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