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国破,我不再是大周的九公主。
曾经相依为命的质子攻破皇城,将他的刀尖对准了我。
他让我跪在地上,披着羊皮在地上爬行,为他的国家祈福。
我照做了。
可后来,他却递给我一把匕首,台下是他的手足同胞。
“沅沅,这些人随你怎么处置,只要你高兴就好。”
1
今日是大周覆亡的第二日,也是我们被困在牢狱的第二日。
周玉祢蜷缩在角落,衣衫褴褛。她的母后靠坐在墙边,神色灰暗,两鬓一夜之间长出了许多白发。
按照往常,皇后必定要发好大一通火,变着法子折磨我了。
可现在她只是安静地待着,仿佛无悲无喜,隔绝了一切的情感。
“周玉沅。”皇姐叫我。
她仍是那高高在上的姿态,用着高高在上的语气。
“待会见了北厉的人,不管他们提出怎样的要求,你都要替我们挡着,知道了吗?”
呵,都什么时候了,还以为我是她唯命是从是九妹呢。
我偏过头,不理她。
“你和他们的二殿下,不是自幼时相熟吗?你去求他,他念在往日情分,肯定不会杀我们的。”
往日情分?这话我听了都想笑。
周玉祢自小娇纵惯了,对我们不得宠的姐妹稍不乘意便随意打骂,更不用说对北厉的二皇子,也就是曾经大周的质子,慕容祈。
她还为公主时,施加到慕容祈身上的那些刑罚,足够她死一百次。
“你这么硬气怎么不直接跟他说?”我嗤笑出声。
“贱人!”
她顿时恼了,扑起身来打我,我还手,与她扭打成一团。
监狱的门被人推开,有束光照了进来。
“可汗邀请殿下们共同出席北厉的宫宴,莫要耽误了时辰。”
周玉祢松开了拳头,理了理头发,对我得意的笑,“北厉还算识相,我大周虽落魄了,但天威犹存。”
我捏紧拳头,阖眼盯着地面。
什么宫宴,分明就是断头宴。
我们到的时候,宫宴已经进行了。
里面酒肉声色,大周舞女奏乐起舞,殿内两侧坐了许多的北厉贵族,也包括慕容祈。
他垂头斟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宫人在入口处拦下我们,露出的笑容意味不明。
“新朝典礼,需要前朝皇室协助完成。”
周玉祢迷茫,“怎么协助?”
那人拍拍手,立即有人呈上檀木案板。
他手一挥,掀开覆着的绸缎,几张血淋淋的羊皮暴露在空气中。
“由你们赤裸着披上羊皮,绕着宫殿爬一圈,祈祷北厉来年牛羊丰足。”
周玉祢的眼睛一下瞪得老大,脸色也变得煞白。
皇后捂着心口,面色痛苦。
“作孽啊……我大周怎么会末路至此……”
还没来得及说完话,她的脑袋就掉到了地上,轱辘着滚到周玉祢的脚边,眼睛还睁着,与她目光对上。
“违抗命令,下场就是这样。”
周玉祢当时就疯了。
她不顾殿内北厉男人的视线,褪尽自己的衣衫,颤抖着披上羊皮,跪在地上,然后匍匐着爬了进去。
“九殿下,到你了。”那人把案板放在我身前。
我扯了羊皮,盯着它看了许久。
然后一把扔到脚下。
无所谓了,这样的日子我早就过够了,死了也好。
匕首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泛着白光的刀刃距离我的脖子只有几寸。
哐当一声,刀坠到地上。
身侧是熟悉的气息。
2
“父汗,祈有话要说。”
慕容祈挡在我身前,他的酒杯碎了一地。
正座上,头戴貂帽的男人面色铁青。
“什么事?”他咬着牙问,目光如刀,狠狠剐在我脸上。
“周玉沅在祈为质子时对祈照顾有加,也是多亏了她,祈才能盗出大周军防图。”
我不可置信地猛抬头。
我帮他盗出军防图?
什么时候的事?
男人皱着眉,手指一下一下敲击桌面。
“你是说,鱼腹传书那次,是她帮的你?”
他颔首,“正是。”
我觉得全身血液都在往头上涌,耳边嗡嗡作响,再听不进去别的话。
那日我约慕容祈、林景舟一起桃林赏花,又在出宫前备了生鱼,待精力消磨后,由林景舟烤了吃。
准备回去时,还剩一条鱼不知该如何处理。
林景舟说带回宫,慕容祈说,万物有灵,不如放生。
质子和庶出公主一样,生活都很艰难。深宫中,我们二人时常相依为命。
当时他的语气是那样诚恳,神情是那样真挚,我真的以为,他动了恻隐之心,便允了。
可他却算计了我们所有人,算计地我国破家亡,流离失所,算计地林景舟废了半身,生死未知。
慕容川的脸色好了几分,“既如此,便饶了她的死刑,让她行完牵羊礼入座吧。”
慕容祈应声答是。
他俯身,温热的呼吸落在我耳边:“听话,我带你见他。”
我怔怔地望着他。
我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
我的内心在不断挣扎、沉浮,一束束陌生视线像针一般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