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上) 不速之客·梦中骷髅

清丽的家与陈思的家相隔不远,都是同一个小区,卫生系统的集资建房,名唤回春苑。

陈思叫了一辆出租车,循河向东,经过一片古色古香的老房子,那是酒吧一条街,转而向南,不一会儿便到达了目的地。

两人各自回家,自是不表。为了避嫌,陈思甚至都没送清丽至她家的楼下,怕是人多眼杂,凭空惹来绯闻。

他和他老婆都有恐高症,所以家在一楼。

打开家门,随手关门、加固,借着窗外的微光,摸到厨房的开关,劈啪一声,电灯却不亮。

他嘀咕了一声,往里走到客厅,又是劈啪一声,电灯却依然不亮。

忽然听到客厅南边的阳台处索索作响,扭头望去,阳台门关闭着,看不清情形,但余光所及,发现沙发上竟然坐着一个人。

“谁?”陈思简直尖叫起来。

那人竟然不理不睬,一动不动地坐着。

突然,一阵无名的恐惧感涌现,他条件反射般地返身急走,笨拙地打开家门,呯的一声,复又关上,往楼下狼狈逃窜。

楼梯里没有一个人,对面的黄医生家也去旅游了,与他老婆是同一个团组的。

到得楼下,喘息甫定,他绕到前面阳台一侧仔细看了看,一切都很平静,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他掏出手机,刚要报警,正好一个保安经过,于是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拦住他简要说明经过。

那保安对讲机里广播了这个信息,等又来了两个同伴,四人如临大敌地走进陈思的家。

两把手电筒照向沙发,哪里还有人!

沙发上只有一叠被子,被子上放了一件衣服,一顶帽子。

“是不是看错了?”一个保安问。

“我看得很真切!”陈思虽然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开始没底了。

“我看我们还是先查查电路问题吧,把电灯弄亮。”另一个保安提议。

电路很快修复了,原来只是触保器跳掉了。

“你再看看,有什么东西少了?”前一个保安又问。

众人从卧室、书房、厨房、阳台、卫生间全部兜了一圈,没发现缺少东西,也没发现其它异常。

“既然没少东西,那我们走了。我们再去监控室查查,你自己也小心点。”为首的保安关照完陈思,带着同事走了。

陈思仔细回想刚才的情景,一时也不能确定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的情况。

要是在刚才,他还十分确信沙发上坐着一个人,那人个子比较高,体格比较结实,甚而至于,他还听到了那人隐隐的冷笑。

沙发被子上的衣服和帽子不是他刚才看到的姿势。

难道真是幻觉?!如果是幻觉,这是妄想症的前兆么?!如果是妄想症的前兆,那他给人做的诊断还作不作数?!妄想症病人诊断妄想症,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妄想症?

沙发上的这种情形不是自己摆布的,是不是老婆走之前搞的,他没有印象。

突然,一阵寒意袭来,他一下子觉得汗毛凛凛。四天前他老婆出发旅游前,他们不知为了什么又发生了口角,他被她一把推向沙发,他顺势倒在沙发的被子上,一片柔软,就像躺在云间一样,根本没有什么衣帽等硬翘翘的物事。此后她就出门走了。

难道屋里还隐藏着不速之客?!这个念着刚一起,阳台又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响。

陈思的肾上腺素飚升,耳朵竟然发出了轻微的嗡嗡声,他鼓足勇气,找到一把扳手,双手紧紧握住,脚步慢慢地往那阳台移动。还没等他打开阳台门,只听见有东西往楼下掉的声音,难道那个不速之客跳窗逃走了?

阳台里除了几件晾晒的衣服外,别无它物,一扇阳台窗打开着。不过这个自己清楚地记得,是早上上班前自己打开的,为的是保持阳台的通气。往窗下瞧去,草皮紧挨着一片不小的树林。黑暗中,看不清草皮的状况,刚才就算真有人从这里跳下去,只要他闪进树林,就无法确认了。

树林中,一只野猫喵呜地叫了一声,在静夜中特别刺耳。难道刚才弄出声响的竞是这只野猫?!

但这并没有减轻陈思的不安全感,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突然,他的心中冒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计划,干脆到清丽去借宿,哪怕是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也比在这里更有安全感。

他拨出了微信通话,但一直没人接。

也就在他等待的些许时间内,他的头脑冷静了下来,把他刚才突然涌现的原始欲望给压了下去。要真是这样做了------他根本没有考虑清丽拒绝的可能性,印象中,清丽似乎从来没有拒绝过他-----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谁也无法预知,那真是后患无穷!

微信通话声响了,是清丽打来的。

“打过来有事吗?”清丽的声音已经不像往常那样的冰冷。

“刚才你心情不好,我放心不下。”陈思临机应变,找了一个借口。“现在好点了吗?”

一阵沉默,清丽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感,过了好久,才开口说道,“今天你能到我这边来过夜吗?”

这下轮到陈思不知所措了,嗫嚅良久,才回应说,“这不太妥当吧!”

“你别想歪了!”清丽冷冷地说,“我只是想聊聊,聊聊我们四人那时的往事!”

“我明天再陪你聊,今晚你早点休息。”陈思柔声对她说。

“有些事,过了时间,就没有那个心情了!”清丽说完挂掉了微信电话。

陈思一阵发愣,真是叶公好龙!是不是在他的潜意识里有一股显意识也没察觉到的原始冲动,刚才在惊恐之后被无意中释放了出来。而在恢复平静后,又被显意识死死地压制住了。

人格面具!他自嘲式地叹息了一声。

现在既然已经“自绝后路”,那么今晚也只能在自家过夜了。想来他既非富豪,又没仇家,没人会打他的主意的,幻觉和恐惧感多半是跟他的焦虑有关。但稀奇的是,经历了刚才与清丽的事,恐惧感明显下降了。转移注意力的确是一种好的办法。

也许,沙发被子上衣帽这事是自己记错了,既然自己疑似有妄想症状,说不定还有记忆力衰退。

尽管如此,他还是锁住了自己的房门,打开了空调的换气功能。这样,至少房间里是安全的。

一阵淡淡的幽香。

房门锁“的的剥剥”地响,有人把它弄开,径直走了进来。

在床边,那人死死地盯着陈思,扭曲的脸面像个骷髅。

陈思大骇,却偏偏动弹不得,想呼叫求救,却喊不出声,只有轻得只能自己听见的喉咙底的“荷荷声”。

那怪客不再理他,径自翻找他的衣服口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