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应该是四百六十七人。”他长叹一声，低垂着头。
温禾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想来是落寞的。
“你可知这大梁城内原先有多少户人家吗？”他忽然问道。
但也没等温和开口，便继续说道：“据五年前户部统计，二百三十九万六千一百二十二户，共计五百多万人。”
他停顿了片刻，温禾知道他想说什么。
“如今不到一百万户，三百多万人，其中有一百多万人是从北方迁徙而来，还有胡人和色目人。”
他的声音在发颤。
好似当年大梁城血流成河尽在眼前。
温禾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并非没有动容，而是不意外。
从如今大梁城内的萧条便可见一斑。
“我只想活着。”温禾握着拳头。
中年男人笑着点了点头：“不错，我们谁都是为着活着，可是胡人不让我们活着，杀我们如同杀猪狗，那四百二十八人何其无辜！”
温禾抬眸瞪着他，眼眸有些微红。
“你以为我不知道民族大义，可我就是个小人物，我只想活着，不想做什么英雄。”
他压着声音歇斯底里的发出怒吼。
“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做不来你们说的那些，我只想好好活着，你们要走就赶紧走，我和会乌尔瓦说，你们不信任我。”
温禾转身就要走。
“你觉得乌尔瓦会放过你！”
温禾才迈出一步，黑影闪身挡在他的面前，露出的眼眸散发着寒意。
“如果你不能成为我们的一员，你和那些孩子都会被他杀死。”
“你别逼我！”温禾怒吼着。
“不是我们逼你，而是那些胡人！”中年男人看着温禾动容，顺势又添了一把火。
“你放心，我们不需要你提供情报，只需要你向乌尔瓦传递假消息，让他们以为我们被一网打尽了，过几日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尽可以告诉乌尔瓦，那是我们最后的据点。”
“就是如此？”温禾回过身来，诧异的看着他。
“就是如此。”中年男人淡然一笑。
温禾顿时沉吟了起来，像是在考虑，其实心里正在蛐蛐：“我信你就真有鬼了。”
但他必须要装作相信的样子，而且他很乐意让这群人重视自己。
正如眼前这个人说的那样，如果留在大梁城，就得日日防备胡人蒙兀人，一不小心就会命丧当场。
何况要让他在这地方做一辈子四等奴才，他宁可现在就拿着刀抹脖子。
现在汉人唯一能安全的地方，便是渡过大河前往大安。
可如今大河被蒙兀人封锁，但想要渡河，眼前这群人一定会有办法。
所以他们便是温禾前往大安的通行证。
“让我再考虑考虑。”温禾故作矜持。
没有任何利益，凭什么让他这么轻易的答应下来。
想要左右横跳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上一个在三个鸡蛋上跳舞的，已经成为千古笑柄了。
“也好，对了，此物给你，能够帮你应付一下乌尔瓦。”
他递来一个铁牌，样式看起来和之前李云霄的差不多，一面刻着铲子，不对，准确的来说更像是铁锹，另一面也写着“掘墓人”三个字。
看到这三个字，温禾顿时感觉有些烫手。
“这是掘墓人铁锹令，代表你成为我们掘墓人的一员。”
“额，为什么做你们这一行，一定要有个令牌呢，这万一被人发现了，岂不是自爆身份？”温禾疑惑的眨了几下眼睛。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中年男人轻咳了好几声，用手拉了一下自己的斗笠。
“这个，这个是为了相互证明身份用的。”
“那还不如设个暗号什么的，再说了如果只是认令牌的话，这令牌如果被人偷了，岂不是也可以冒充。”
“不会，令牌需要滴血认主，可通过真气进行验证。”
“那还是不如暗号来的方便。”
“你到底要不要？”黑影忍不住呵斥问道。
温禾抬眸看向他，苦笑的摇了摇头：“其实我真不想……”
中年男人急的打断温禾的话，瞪了那黑影一眼
“住嘴，怎么和新同仁说话。”
黑影哼了一声，双手抱胸退了一步。
中年男人笑脸盈盈，对温禾说道：“这令牌不单单是证明身份之用，这里面还蕴藏着四品之下所有的练功法门，每一本在外头可价值千金。”
这么值钱！
温禾瞬间将令牌收好了，不要白不要。
见状，中年男人也满意的笑起，指了指那黑影：“他叫无风，日后便是你的联络人，若有事情他会来找你，你若有事找他，可对着令牌敲击三下，他便能知道，敲击两下便是有危险，敲击一下则是紧急撤离。”
所以这还是一台微型发报机。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用这东西法情报的？”温禾问道。
面前的两人顿时又愣住了。
“这是何意？”中年男人不解道。
“就是设定一个波长，敲击一下为一，两下为二，波长敲击时间间隔为两息，组成类似于一二一这样的组合，每一个组合又代表一个数字，数字代表着密码，密码可以用某本书为蓝本，根据数字从书里面挑选出一个字，将字组合起来便是一句话，以此来传递情报。”
温禾说的其实就是变相的摩斯密码。
敲一下为“·”，敲两下为“——”。
“用此物来发送简易的情报，此前倒是有人建言过，却没有你想的如此复杂。”中年男人沉吟着。
黑影看了他一眼，低着头不说话。
“此事我回去后，会和上官汇报，若是上官采纳，你此提议定是大功一件。”中年男人不禁欣慰。
他没想到无衣牺牲前，竟然为他找了这样一个人才。
若这少年的提议真能实现，那日后必然会少牺牲很多人。
“这也能立功啊，那就多谢，先生了。”温禾自然是冲着功劳去的。
他必须尽快让掘墓人组织的上层认识到自己的重要性。
以此来作为前往大安的条件。
“时间不早了，我等便不久留了，明日你如何应对乌尔瓦，便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中年男人拍了一下温禾的肩膀，从他身旁错身而过。
通过间隙，温禾只捕捉到此人一点细微的样貌，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留着短须，眼神很锐利，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征。
二人出了偏殿，便跃上了屋檐，向着东方而去。
“大人，方才那少年之言，极像您半年前所设想的，监察司用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无法交出让您满意的方案，如今却被一个少年道破了。”
黑影啧啧称奇，他现在对温禾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查一下他的背景，若是不可用，杀。”中年男人声音冷漠，完全没了刚才偏殿中温善和蔼的模样。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