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梯骸鸣

林夜的指尖触到天梯残骸的刹那,七十二峰地脉同时发出悲鸣。那些插在灵脉节点的古剑剧烈震颤,剑身上浮现的却不是魔纹,而是与苏雨凝心口剑痕相同的守墓人咒印。

“原来如此......“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青冥剑尊的声音,“当年斩断的天梯,本就是神魔骸骨所化。“

魔气顺着残骸攀附而上,却在触及林夜眉心时被三道金纹灼伤。青冥剑尊的三滴精血在他紫府中化作剑阵,将侵入识海的魔念绞得粉碎。葬剑池沸腾如熔岩,池底浮起三百具青铜棺椁——每具棺盖上都刻着历代守墓人的生辰与忌日。

苏雨凝的尸身正在池心缓缓下沉,她散开的青丝缠住林夜脚踝,发梢浮现出细密的血色铭文。林夜忽然记起剑冢初遇那日,少女踮脚为他拂去肩头落花时,指尖曾短暂浮现过同样的纹路。

“以情为锁,以命为钥。“

青冥剑尊的叹息在颅腔内震荡,林夜不受控地掐诀引动剑阵。七十二峰古剑破土而出,在空中拼凑成半截脊椎骨的形状——这正是天梯的原貌!

魔云深处传来锁链崩断声,一具缠绕着青云宗掌门玉带的骷髅踏空而来。它每走一步,就有弟子七窍涌出黑血,在剑冢外围跪成诡异的朝拜阵型。

“好徒儿。“骷髅的下颌骨开合,发出玄清真人的声音,“当年为师把你从乞丐堆里捡回来,可不是为了......“

霜雪般的剑光打断魔音。林夜看着自己握剑的手,那分明是苏雨凝的招式。少女残存的神魂正通过发丝间的血契,牵引他使出守墓人一脉的禁术。

天梯残骸突然发出尖啸,林夜看到惊悚的一幕:每节骨缝中都嵌着青云宗长老的元婴,他们被蠕动的肉须缠绕,正将毕生修为灌入魔种。最顶端的骨节上,苏雨凝父亲的元婴突然睁眼,手中握着的正是林夜幼时丢失的那枚糖人。

“你以为换掉噬灵散就能救他?“魔化的苏宗主狞笑,“从你在剑冢刻下他名字那刻,诛魔阵就变成了饲魔阵!“

林夜紫府中的剑阵突然逆转,三滴精血竟开始吞噬苏雨凝残存的神魂。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左手指甲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森森白骨——这是青冥剑尊当年入魔的征兆!

葬剑池底传来龙吟,那具载着天机图的青铜棺破水而出。棺盖内壁布满抓痕,最新的一道刻着:“莫信灯中影“。林夜猛然想起天机灯里预见的未来,颤抖着将棺盖翻转。

背面赫然是用糖渍写的八个字:“我在未来,等君斩魔。“

池水突然倒灌天际,苏雨凝的尸身化作万千光点融入古剑大阵。林夜在泪眼模糊中挥出最后一剑,剑光里浮现出两人初遇时的场景:小乞丐接过少女递来的桂花糕,她藏在袖中的守墓人匕首终究没有刺下。

天梯在剑光中二次崩碎,七十二峰齐齐塌陷。当尘烟散尽时,只剩林夜跪在废墟中,怀中紧抱着一柄生锈的断剑。剑柄处系着的红绳上,两颗干枯的桂圆核轻轻相碰,发出只有葬剑人才能听见的铃音。

林夜在废墟中醒来时,手中断剑的红绳已经褪色。两颗桂圆核不知何时化作齑粉,随风飘向青云宗旧址的断壁残垣。他踉跄着站起,发现每走一步,脚下就会浮现糖浆般的金色纹路。

这些纹路最终汇聚成一条蜿蜒小径,通向一座被剑痕劈开的糖人摊。摊主是个佝偻老者,正在用糖浆修补破碎的糖人模具。他的动作让林夜莫名熟悉——那分明是青冥剑尊的剑诀起手式!

“前辈......“林夜刚开口,老者就举起一根糖人。糖人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赫然是缩小版的天梯!

“三百年了。“老者叹息着将糖人递给林夜,“当年我在天梯下卖糖人,亲眼看着青冥那小子斩断天梯。他以为斩断的是魔道根基,却不知天梯本就是......“

话音未落,糖人突然融化,糖浆在林夜掌心凝成一面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一具被锁链贯穿的青铜棺。棺盖上的抓痕组成了完整的守墓人咒印,最深处刻着一行小字:“糖人易碎,人心难测。“

林夜猛然想起天机棺上的字迹,急忙追问:“前辈可知'我在未来,等君斩魔'是何意?“

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金芒:“那是苏家丫头用命换来的预言。她以守墓人血契为引,将你送入天机图内景时,看到了未来的某个片段......“

突然,老者手中的糖勺掉在地上。林夜这才发现,老者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缺失的那根,正是当年为他捏糖人的那根!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七岁那年,他饿晕在糖人摊前,是老者用一根断指换来一碗热粥;十四岁生辰,老者送他的糖人上刻着“青冥“二字;三年前雨夜,老者递来的糖人里藏着龟息丹的解药......

“您到底是......“林夜的声音在颤抖。

老者没有回答,而是将断指插入糖浆。糖浆沸腾如熔岩,化作七十二柄小剑,每柄剑上都刻着青云宗弟子的名字。最中间那柄剑上,“苏雨凝“三个字正在缓缓消失。

“记住,天梯不是被斩断的。“老者的身影开始模糊,“是有人用糖浆将它......重铸......“

话音未落,老者化作一滩糖浆渗入地下。林夜手中的铜镜突然碎裂,镜片中映出无数个平行时空:有的世界里,苏雨凝在剑冢刻下他的名字后自刎;有的世界里,他饮下真正的噬灵散成为魔种;还有的世界里,老者始终是个普通的糖人匠人......

最让林夜震惊的是最后一个画面:青冥剑尊跪在天梯下,手中握着的不是剑,而是一根糖人。糖人的形状,赫然是苏雨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