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下毒

火堆的余烬在潮湿的空气中明灭。

老刀用铁勺搅动锅里的糊状物,黏稠的汤汁翻涌出诡异的墨绿色。

李博盘腿坐在越野车旁擦拭弩箭,余光却始终锁着角落里低声交谈的几名幸存者。

他们的目光像蛛丝,黏腻地缠在车厢后堆成小山的压缩饼干上。

陈淼蹲在火堆边烤手,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无声闪烁。

【检测到微量神经毒素】

他瞥了一眼铁锅,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尝尝?”老刀舀了半碗热汤递过来,绷带下的疤痕随笑容扭曲。

“野蘑菇炖的,能驱寒。”

碗沿泛着油光,几片灰白菌盖沉在汤底。

陈淼接过陶碗,指腹摩挲过碗口细微的粉末——系统标注的毒素浓度正在缓慢攀升。

“好东西啊。”他仰头作势要喝,喉结滚动两下又放下碗。

“可惜我海鲜过敏,闻不得菇类的腥气。”

老刀搅动铁勺的手顿了顿,汤汁溅在火堆里腾起青烟。

角落里抱着膝盖的阿萤忽然剧烈咳嗽,破毯子滑落时露出腰间渗血的绷带。

李博像是忘了她刚才刁难自己的事,起身要去扶,却被陈淼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刀哥,你们平时都吃什么?”

陈淼用树枝拨弄火堆,火星扑簌簌落在老刀脚边。

“我看厨房那堆罐头都快过期了。”

“老鼠,蟑螂,运气好能逮到误入的流浪狗。”

老刀往汤里撒了把盐,金属勺柄在火光下泛着幽蓝。

“不像你们,还有余粮接济别人。”

这句话像某种暗号,缩在阴影里的幸存者们齐齐抬头。

陈淼数了数,十三双眼睛里有九双在偷瞄越野车的后视镜——那里倒映着半敞的车门,以及副驾座位上鼓鼓囊囊的登山包。

系统突然弹出新提示。

【检测到催眠类孢子粉末】

陈淼佯装挠头,指尖拂过后颈,摸到几粒黏在衣领的荧光粉末。

他想起阿萤掀开毯子时扬起的灰尘。

想起老刀画地图时“无意”扫过车厢的视线。

想起这些人手腕永远朝内的古怪姿势。

原来割腕喂血是假,藏匿催眠孢子才是真。

“刀哥,借个火。”

陈淼凑近火堆点烟,火星跃动的刹那,他看见老刀袖口滑出一截钢针。

针尖淬着暗绿色,和铁锅里的汤汁如出一辙。

李博突然重重打了个喷嚏,弩箭“哐当”砸在地上。

这个信号让幸存者们触电般弹起,老刀的铁勺猛地敲向锅沿,刺耳声在密闭空间炸开!

“动手!”

陈淼在钢针扎进后颈前仰头倒下,后脑勺堪堪擦过针尖。

他顺势翻滚到越野车底。

“小淼!”李博的吼声带着奇异的绵软,显然吸入了过量催眠孢子。

但他依然抡起臂力棒砸碎了扑来的铁锅,滚烫汤汁浇在偷袭者脸上,烫出杀猪般的惨嚎。

“接着演。”他朝李博比口型,同时召唤出【窥视者】的虚影。

半透明的触须钻出地面,悄然缠住幸存者们的脚踝。

老刀正要把钢针扎进李博大腿,突然感觉后颈发凉。

回头只见阿萤举着铁铲僵在原地,瞳孔里倒映着虚空。

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她却像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连呼吸都变得破碎。

“母树......母树在看我......”她突然扔掉铁铲撕扯绷带,溃烂的伤口里钻出细小花苞。

“它知道我们背叛了!”

混乱如瘟疫蔓延。

抱头惨叫的男人撞翻了火堆,火星点燃了孢子粉末,青紫色火焰顺着根须窜上天花板。

老刀想去抓登山包,却发现本该昏迷的李博正翘着二郎腿坐在车顶,弩箭瞄准他眉心。

“这蘑菇汤劲儿挺大。”李博打了个哈欠,眼底一片清明。

“可惜我们广城人打小喝毒奶粉长大的。”

陈淼从车底钻出来,指尖把玩着装有催眠孢子的玻璃瓶。

瓶身贴着他从系统兑换的【生物中和剂】标签,荧光粉末正在药剂中溶解成无害的灰烬。

“你们不该用母树的孢子。”

他踢开老刀脚边的钢针,“但凡被根须寄生过,靠近中和剂就会过敏——阿萤腰上的疤就是这么来的吧?”

蜷缩在角落的女人突然抽搐,皮肤下凸起蚯蚓状的脉络。

她的独眼暴凸,喉咙里挤出非人的尖啸。

“核心......不能去......”话音未落,整张脸皮如蜕壳般剥落,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肉瘤花苞。

李博的弩箭破空而至,将她钉死在墙上。

腐烂的汁液溅到老刀脸上,烫出焦黑的坑洞。

“现在能聊聊正经事了?”陈淼蹲在老刀面前,晃了晃录音笔里的母树心跳声。

“带我们去找核心,或者留在这等根须把你们吸成空壳。”

火苗舔舐着阿萤焦黑的尸体,腐肉燃烧的刺鼻气味在密闭空间里横冲直撞。

老刀瘫坐在血泊里,脸上的绷带已被燎去大半,露出底下树皮般皲裂的皮肤。

他的眼白爬满青灰色脉络,像是有人把榕树气根种进了瞳孔。

“核心在地底最深处......”老刀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生锈的管道里挤出来的。

“但你们找不到的,它早就不在那里了。”

李博的弩箭依然对准他眉心:“少他妈打哑谜,带路还是现在死?”

“带路?”老刀咧开嘴,牙龈渗出墨绿色的汁液。

“你们还没发现吗?从踏进江城开始,你们呼吸的每口空气,踩过的每寸土地,都是它身体的一部分。”

他突然扯开衣襟,胸腔赫然插着半截树根,根须如活物般在脏器间蠕动,“连我的记忆都是它的养料,你们觉得......咳咳......”

暗红的血沫喷溅在陈淼靴面上,系统突然弹出警告。

【检测到意识入侵】

他感觉后颈泛起细密的刺痛,仿佛有无数根须正顺着脊椎往大脑皮层钻。

“它在试图控制我们!”陈淼猛地拽起老刀衣领,“怎么切断联系?”

老人浑浊的瞳孔突然泛起诡异的笑意:“太迟了......”

他颤抖着指向自己太阳穴,“这里,早在第一天就被种下种子了......”

话音未落,插在他胸口的树根突然暴涨,尖利的根须瞬间贯穿颅骨。

李博的弩箭同时离弦,却只钉住一具急速枯萎的躯壳。

老刀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剥落,露出底下交织的根茎网络,那些脉络正闪烁着幽蓝的荧光,如同地下河般向某个方向流淌。

陈淼一脚碾碎正在发光的根须,拽着李博冲向越野车。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水泥裂缝中钻出无数藤蔓,发疯似的缠向车轮。

车载电台突然自动开启,沙沙的杂音里混着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陈淼瞥见油表指针在疯狂跳动,油箱里的汽油正被某种力量抽离,顺着根茎倒灌进地底。

“弃车!”他抄起副驾的登山包撞开车门。

腐臭的污水没过脚踝,陈淼打开强光手电,光束扫过爬满苔藓的管壁。

那些本该静止的苔藓突然开始蠕动,在墙面上拼出扭曲的文字:

欢迎回家。